車速無聲的加快。
過一會,阮佳黏糊糊的聲音響起來:“周老師,其實你笑起來,特别好看。”
周青:“後座有一個枕頭,你靠會兒。”
這天晚上,阮佳又發現周青一個弱點。
她不會拒絕。
周青幾乎是半拉半抱地把阮佳弄上了樓。
踢開門,榴蓮迎上來,圍着兩人喵喵叫。
阮佳靠在周青肩膀上,一擡眼皮,屋内一片暗淡的柔和,投影儀的光充斥了整間屋子,客廳的白牆被土豆般的大臉占滿,吓了阮佳一跳。
居然是蠟筆小新。
周青居然在看蠟筆小新。
阮佳低低笑起來:“周老師,你好可愛。”
周青懶得跟這醉鬼計較,喝點酒就瞎撩,醒了有她後悔的。
周青沒打算幫這醉鬼梳洗,也沒打算今晚和她同床共枕,她徑直把阮佳弄到床上,誰知道阮佳剛一沾枕頭,翻了個身便擡手勾住她的脖子。
阮佳:“其實,你笑起來特别好看。”
周青:……
你已經說過一次了。
周青嫌棄地推開她,誰知道這醉鬼竟然一身酒氣的纏将上來,鎖住她的脖子。
周青身後正好是窗戶,她的身子将“明輝醫院”四個大字擋的嚴嚴實實,反倒露出一小段皎白的夜色來。
阮佳對上她的眼睛,她好像瓜田裡落下的那一道月光,阮佳暈暈乎乎地想,那她是什麼?
猹嗎?
阮佳咯咯笑起來,嘴唇張了幾張,聲若蚊讷。
“嗯?”周青掙了兩下,沒掙開,阮佳嘴唇一直翕動,好像在含混不清地說些什麼,周青拿她沒辦法,隻好俯身去聽。
結果下一秒,溫暖濕潤的唇貼上她的臉頰。
鉗在她脖頸上的力量松開了,周青僵住:“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醉鬼一擊得手,躺回床裡嘿嘿傻笑:“我們已經是合法妻妻了!”
溫熱的觸感殘留在皮膚上,燙得周青的下颌微微發麻。
醉鬼昏睡過去,榴蓮翹着尾巴在床頭上走來走去。
周青反手關上燈,在黑暗中伫立了好一會兒。
阮佳睡過去之前最後一句話是:“你什麼時候才能對我笑笑?”
*
八點,晨會。
阮佳準時站到了辦公室門口。
周青抱臂靠在辦公桌上,所有人站立交班。
夜班醫生在交代昨天晚上患者的情況,昨天晚上有個搶救的,忙了一晚上,直到今天早上把病人推去手術室做手術,因此交班也沒時間寫,隻能值班醫生醫生竹筒倒豆子一般回憶昨天晚上的“故事”。
交代完病情,還要關注患者的費用問題。
生活不是電視劇,銀錢的問題是真實存在的。
所以既不像《外科風雲》那樣,醫生要拿自己的錢出來救病人,也不像《機智的醫生生活》那樣,有專門的援助基金。
有錢不一定能買命,但有錢人一定比沒錢人多一個賭一把的機會。
就拿現在的1床和2床來說。
起病何其相似,都是突發胸痛、呼吸困難,肺栓塞,都及時的上了ECMO(人工心肺機),同樣的治療方案,同樣都是做全身抗凝,同樣具有出血風險。
偏偏一個出血在消化道,一個出血在腦幹。
同樣是大幾十萬花下去,前者生,後者死。
不得不歎一句造化弄人。
阮佳聽着交班,心裡一陣感慨。
好在她的病人目前情況尚算不錯。
那個胰腺炎的胖子進來之後便分到她手上,目前除了常規值班外,阮佳就隻分管了這麼一張床,一個病人。
胖子昨日檢查指标已經降到正常,内鏡治療後消化道出血也已經穩定,近幾日的血紅蛋白都沒有再繼續下降。
隻待減停麻醉藥物,待他神志轉清了便可以嘗試拔除氣管插管,脫離呼吸機。
這已經是往前走了一大步了。
護士通報道:“10床韓心,欠費3000,11床劉慶民,欠費五萬,12床……”
12床三個字沒說完,周青便擡手打斷:“11床的費用要催一下,欠費太多了。”
周青的眼神掃視到阮佳,後者立時站直。
劉慶民就是那個胰腺炎的胖子。
他們這邊向來都是醫生催費的。
阮佳:“好。”
周青沒再出聲。
阮佳站在簡曉芳身邊,一陣頭痛。
就是說,很難回想自己昨天晚上幹了什麼。
她隻記得自己昨天把周青招到酒吧去接她,還在車上誇她好看。
阮佳心下一陣懊悔,我怎麼把真話說出來了。
再後來呢,阮佳努力回想。
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自己橫七豎八的睡在床上,榴蓮睡在她枕邊,吓她一大跳。
這必不能是自己爬回去的,多半還是周青的苦勞。
要不還是找個機會和她解釋一下吧?阮佳心想。
這麼想着,她便偷偷擡眼去看周青。和昨天晚上的溫柔體貼不一樣,今天她的臉被口罩和帽子遮去一大半,隻露出一雙沒什麼情緒的眼睛。
還有根根分明的眉毛。
阮佳:要不還是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