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隻有一面之緣,但貝拉并沒從那位年輕的小紳士身上感受到任何悲傷的氣場。
見她露出困惑的表情,艾略特當即意識到對方根本不知道“弗魯門”這個姓氏代表什麼。
擅自在背後讨論别人的事很失禮,但急于讨取女士歡心的男士與街角的長舌婦也沒有太大區别。
分享欲壓倒禮節後,他已經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了。
小弗魯門先生的身份在貝拉的預料之中,卻也有些意料之外。
“弗魯門”這個姓氏确實屬于一位貴族,還是比男爵更加高貴的伯爵。
如果沒出意外,那位漂亮到有些過分的小紳士該是王國西南懷特郡的現任領主,名副其實的懷特伯爵。
“伯爵……但還沒有繼承爵位?”
她睜着那雙深褐色的眼睛,帶着更多的困惑看向青年:“可爵位不是世襲的嗎?”
“這就說來話長了。”
青年不自在地摸摸鬓發:“我也隻是聽說啊……聽說當年懷特伯爵是被人下毒害死的,一起中毒身亡的還有伯爵的女兒,也就是弗魯門閣下的妹妹。”
“弗魯門閣下當時也中了毒,但僥幸存活。可他身體本來就不好,中毒後身體就更差了,當時能救活已經是吾主保佑……”
艾略特歎了口氣,無不感慨道:“你也知道,貴族襲爵有一套繁瑣的流程,其中就需要一個身份合适的‘介紹人’。介紹人需要帶着繼任者在正式場合引薦給國王陛下、并獲得國王的承認才算真正襲爵……但弗魯門閣下這兩年都在養病,這個流程就這麼耽擱到了現在。”
貝拉聞言緊緊蹙起眉,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可……他看上去很健康啊……”
“唔,但據我所知,弗魯門閣下的弱症是從出生起就有的。當年他隻在公學待了不到一個月就因為身體原因回家了,這件事在龐納公學幾乎人盡皆知。也許就是因為這個,他開始對醫學感興趣……”
說着說着,艾略特像是想起什麼,突然對貝拉眨眨眼:“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本人,他的身體看上去應該已經沒有大礙了,也許這次出來走動就是在為襲爵做準備呢。”
貝拉對艾略特描述的“弗魯門閣下”感到一絲陌生,甚至感到幾分違和。
一個從小體弱多病、鮮少外出的孩子,長大後也會變成那種性格的人嗎……
一雙上彎的煙灰色眼眸在腦中一閃而逝,她在心裡輕輕搖頭。
……這些都與她無關。
貝拉定了下神,很快将話題轉到黑卡爾莊園本身。
比起自閉的小薇薇安,艾略特顯然對莊園中的人了解更多。
也是這時貝拉才知道,莊園裡不僅少了一個男爵夫人,男爵的長子也很久沒出現了。
“我們家族原本是舊大陸那邊的。伯父年輕時獨自來到馬黎闖蕩。婚後他決定從軍,也是那時取得了男爵的爵位……但我的堂兄愛德華不喜歡這裡的生活,大學畢業後就去南陸那邊闖蕩了。”艾略特一邊身體側靠着窗框,指着自己卷曲的黑發道,“從血統上說,我們該算是羅蘭人,家裡也有一些羅蘭帶來的仆人。”
貝拉對此并不是很意外,還用羅蘭語調侃了一句:「聽說羅蘭人都很懂浪漫。」
「……當、當然!」
艾略特聽到熟悉的語言,興奮地站直身體:「我沒想到您居然還會羅蘭語?」
“我小時候……父親教我的。”貝拉頓了頓,繼而紅着臉謙虛道,“我的父親年輕時做過一段時間傳教士,他在世時教過我一點。”
希爾科羅男爵是個十分嚴苛的人。即使有一部分的仆人來自羅蘭,他也要求這些人隻能說馬黎語。
機械革命後,與舊大陸分離的島國馬黎卻在世界各地打下了無數殖民地,一躍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第一強國。
慕強是動物的天性。大陸上的其他國家在畏懼的同時也不免産生一絲羨慕。
從二十年前開始,能把孩子送到馬黎留學已經成為一種炫耀的資本。
艾略特很小時便被送到異國投靠伯父,被迫接受傳統的馬黎教育。
雖然他承認現在的馬黎十分強大,也很尊重自己的導師,但誰又能真正割舍對母國的思念呢?
多年後突然聽到如此親切的母語,說不激動是不可能的。
在他的堅持下,貝拉又用羅蘭語與其悄悄聊了半個小時的天,直到門外的男仆提醒時間,這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伯父今年邀請了過去的朋友來莊園做客……對了!”
像是想到了什麼,青年眼前一亮,忽地擡頭邀請道:“如果您有時間,帕斯特爾小姐,您要參加下周舉辦的創世節晚宴嗎?”
貝拉聞言露出十足驚訝的表情。
這與在仆人廳舉辦的所謂“晚宴”不同,是一場真正屬于主人和客人的宴席。
“請來參加吧,您也是客人的一員啊。”不等她回應,青年再次發出熱情的邀約,“我會與伯父說明,相信他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