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日起,我再無一絲一毫,要取殿下性命的心。”莊疏庭忙道,“請殿下信我。”
桓照夜唇角微勾,眸中隐有自嘲之意:“你讓本王如何信你?”
這些時日,連她自己都已數不清究竟騙了桓照夜多少回,難怪桓照夜無法信任她。
她以為她毫無破綻,未料桓照夜實已知曉她意圖何在。
莊疏庭苦澀一笑:“即便我說與殿下知曉,殿下隻怕也是不信的。”
桓照夜一言不發,定定瞧着莊疏庭。
片刻後,他立起身,拔出長劍,躍上樹梢,留下一句話:“等我片刻。”
莊疏庭望向縱身往遠處躍去的桓照夜,陷入沉思。
約摸一盞茶,桓照夜抱着一大捆枯枝回到原地,默不作聲點起火堆,脫下濕透外袍,用樹枝支着,置于火堆之上慢慢烘烤。
因見莊疏庭兀自沉思,桓照夜開了口:“坐近些,免得着涼。”
莊疏庭怔怔看向桓照夜,面上十分詫異。
他明知她處心積慮嫁給他,言行舉止處處逢迎他,是為尋機取他性命。
他還怕她着涼。
莊疏庭不禁又一次慶幸,方才在渡口時,她一時鬼迷心竅,未置他于不顧。
莊疏庭往火堆處挪了挪,坐定後垂眸看向身上衣袍,方知濕透衣袍緊貼身軀,素日裡掩藏在寬袍下的凹凸起伏一覽無餘。
她面頰一瞬紅透,忙傾身用雙手攏住雙腿,好遮掩一些。
桓照夜瞧向莊疏庭,眸色晦暗不明,擡手往火堆裡添了幾根枯枝:“待烤幹衣袍,再回府。”
莊疏庭點點頭,心知已到不得不說的地步,便斟酌道:“端午那日歇中覺,我做了個夢。夢見一年後,父親被冤枉通敵入獄,死在獄中,緊接着莊府被一群殺手滅門。其中一位殺手首領說,她幕後指使之人,是模樣最俊美的皇子殿下。因這夢太過逼真,我做不到置之不理,我怕一年後這夢真的會發生,我隻能當作這夢真的會發生。”
這便是你在琴館,跟聽琴人也就是我,說你家被仇人滅門的原因,桓照夜道:“你一向深居簡出,參加端午宮宴,原是為确認誰是滅門仇人。”
“正是。四位皇子我都瞧見了,模樣最俊美的是殿下你,我便将殿下當做了滅門仇人。我故意假裝絆倒,試了你的身手。我打不過你,除了先嫁給你,再慢慢找機會複仇,我沒有别的法子。若别的女子嫁給你,我便連接近你的機會都沒有。”
桓照夜神色微動,略傾身湊近莊疏庭,一字一句問道:“在你眼中,我模樣最俊美?”
“是。”
“擡起頭來,”桓照夜又往前傾了傾身,“看着我說。”
莊疏庭依言擡頭,隻見桓照夜那張俊顔離自己不過四五寸遠,她并未退卻,雙眸凝視照夜:“是,在我眼中,殿下模樣最為俊美。不然,我又怎會将殿下誤認成滅門仇人?”
桓照夜唇角勾起,靜等莊疏庭說下去。
“今日在上河渡口,殺手中身手最好的白衣人,便是夢中滅我莊府的另一位殺手首領,他幕後的主子自然也是模樣最俊美的那位殿下。而今日,他卻要刺殺殿下你。我才驚覺,殿下你并非我要找的滅門仇人。這便是我改變主意,不再取殿下性命的原因。”
“你甫一瞧見白衣人面容,便神色大變,原是這個緣故。”桓照夜道,“在你瞧見白衣人面容前,你并不知曉你認錯了滅門仇人,為何還要出手助我?不光如此,你還召集林止和陵遊一道助我。你本可以置我于不顧,任由那幫殺手取下我性命。”
“我若不召集他們一道助你,你被那幫殺手圍攻,能保住性命的機會确是渺茫。可我臨時改了主意,要待你解決了汝河水患,再取你性命。你若死了,這上河郡的百姓便沒了希望。”
桓照夜幽幽道:“我若死了,這上河郡自有别的王爺接手,即便一時無别的王爺接手,朝廷亦不會置之不理。”
“我隻當沒了殿下,上河郡便沒了希望。我不能為了莊府兩百餘口,置臨渡縣六千餘口百姓的希望于不顧。更何況,待解決了水患再取你性命,亦不算遲。如今誤會已解除,殿下并非莊府的滅門仇人。我隻盼殿下長命百歲、萬壽無疆。”
“你說的天大的錯事,便是這件?”
“是,萬幸我未傷殿下分毫,并未釀成大錯,可……可賜婚一事卻因我而起。”莊疏庭忙不疊道,“待回京我便求太後取消賜婚,太後她會答應……”
“待回京,你要做何事?”桓照夜眸中冷意浸透,擡手捏上莊疏庭下巴,沉聲道,“再說一遍。”
竟這般生氣,果然,他對這樁婚事不滿極了。
他生氣自是應該,被誤會成殺人如麻十惡不赦的大魔頭,還因她不能娶心儀之人做王妃。
他忍了這些時日,真真有涵養。
換成她是他,隻怕宮宴那日,她便不會答應這樁婚事。
“我為複仇,不顧殿下有心儀之人,求太後賜婚。殿下為了顧全太後和莊府的臉面,才不得不應下這樁婚事。”莊疏庭情真意切,“但請殿下放心,我定想方設法求太後取消賜婚,讓殿下能娶心儀之人做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