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妄緊緊地抱着沈聆的身體,仿佛生怕她會突然掙脫似的,他能感覺到沈聆的體溫異常地低,就像她的每一寸肌膚都被一層薄薄的寒霜所覆蓋,她的身體幾乎沒有一絲溫度,讓人不禁心生寒意。
吳妄低頭看着沈聆,隻見她的雙眼依舊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眶裡不斷地溢出鮮血和淚水,那模樣既恐怖又讓人憐惜,她的表情雖然毫無變化,但身體的抽搐卻越來越劇烈,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體内肆虐一般。
昂着頭,頸項強直,她的身體往後仰,就像是一張拉滿的弓,被某種力量往後牽拉着,雙手胡亂抓着,抓破了床單,往前揮舞着就要掙脫吳妄的控制。
“快來幫我按住她!”吳妄焦急地擡起頭,對着宋明夷和林淩喊道。
“好、好!”
二人見狀,連忙快步上前,林淩迅速按住了沈聆的雙腿,而宋明夷則緊緊抱住了沈聆的腰部。
三人齊心協力,用盡全力才勉強将沈聆控制在床上。
然而,就在他們稍稍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沈聆竟然突然發出一陣猙獰的笑聲。
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對着天花闆,從嗓子裡擠出一個怪異的聲音,那聲音既像男人又像女人,讓人毛骨悚然:“哈哈哈哈,你們這群廢物,還以為能打敗我不成?”
是陰神!
吳妄反應過來:“你究竟想幹什麼?!從沈聆身體裡出來!”
“哈哈哈哈,我告訴你!臭小子,沈聆她回不來了!她将永遠在另一個世界陪我,在一個不生不死、不修不滅的世界裡,她和靈元草,都将被我所吸收!”
她的聲音是如此癫狂,表情誇張得每一寸肌肉似乎都在用力。
她的手用力成了近乎爪子的形狀,身體也扭動着,試圖掙脫三人的控制。
“我告訴你們,你們都要死在這裡!你們都要死在這裡!”
“你不會得逞的!”宋明夷大聲反駁,“你這個早該下地獄的人,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哈哈哈哈,我要吞噬這世間的一切生靈,我要你們都給我陪葬,哈哈哈——”
結魄燈驟然熄滅,陰神的笑聲像無數鋼針從四面八方刺入耳膜,衆人感覺周身溫度驟降,寒意凝成實質的鎖鍊,将所有人死死釘在原地。
黑色煞氣如活物般順着沈聆的毛孔鑽入體内,在血管中橫沖直撞,所過之處傳來千萬隻螞蟻啃噬骨髓的劇痛,沈聆本體感覺到了痛苦,她想嘶吼,卻發現聲帶早已被煞氣凍結,黑色的煞氣沿着她的鎖骨蜿蜒攀爬,所覆蓋的皮膚開始皲裂,滲出暗紫色的血珠,那些詭異的紋路如同有生命般不斷生長,纏繞着脖頸勒出深深的溝壑,指尖的指甲化作漆黑的利爪,連骨骼都在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響。
這房間的各個角落裡,突然響起萬千冤魂的哭嚎,而沈聆的嘴角不受控地揚起一抹森然弧度。
“哈哈哈哈,好呀,好呀,今晚正是個适合獻祭的夜晚,你們全都給我……”
話音未落,突然一股真氣被注入到沈聆體内,直接将陰神的煞氣打出了沈聆的身體。
整個房間的空氣突然凝固,衆人被一股澎湃的氣浪震得踉跄後退。
等他們穩住身形,才發現吳妄不知何時已端坐在沈聆身後,道袍下擺無風自動,周身萦繞着若有若無的金色光暈。他的額發垂落遮住眉眼,骨節分明的雙手穩穩貼在沈聆後心,掌心騰起的微光在黑霧中格外刺眼。
“小道長……” 外婆的聲音帶着顫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渾濁的眼中滿是掙紮,“你可知道這樣做有什後果?這是你的護體真氣,一旦真氣外洩,你容易走火入魔不說,萬一煞氣在此時趁虛而入,你……”
“我管不了這麼多。”
吳妄猛地擡頭,脖頸青筋暴起,平日裡溫潤的眉眼此刻布滿血絲。
他盯着沈聆因痛苦而劇烈顫抖的肩膀,喉結艱難地滾動:“我要她好好活着!”
話音未落,更多真氣如奔湧的江河從他掌心傾瀉而出,震得地面青磚都泛起細密的裂紋。
随着道家純真之氣源源不斷注入,地面轟然炸開一個丈許寬的八卦陣圖!
朱砂繪制的符文流轉着金色光芒,與沈聆周身的黑霧激烈碰撞,迸發出刺耳的滋滋聲,沈聆的身體突然劇烈後仰,發絲如墨瀑散開,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她感覺有滾燙的暖流順着脊椎向上攀爬,将那些盤踞在經脈中的陰冷煞氣一寸寸灼燒殆盡。
“好溫暖……” 沈聆無意識地呢喃,睫毛上凝着淚珠。
在她劇烈起伏的胸口處,藍綠色的熒光如螢火漸盛,忽明忽暗地閃爍着。
宋明夷突然扯着嗓子大喊:“道長!你的真氣正在喚醒小聆聆和靈元草!”
隻見沈聆胸口的熒光化作流光順着經脈遊走,所過之處,被煞氣侵蝕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如初,她那純黑的眼眸,正一點點褪去黑色,逐漸恢複了正常的模樣,身體上黑色的紋路也在一點點隐去,凸出表皮的血管也逐漸沉下皮膚。
吳妄深吸了一口氣,他閉上了眼睛,氣沉丹田,在體内運轉了一個小周天,将更多的真氣輸入到沈聆的身體裡。
兩人此時命運相連,他能感覺到沈聆的呼吸,沈聆的心跳,沈聆的擔憂,沈聆的絕望……
她的心跳,就是他的心跳。
她的呼吸,就是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