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鏽迹斑斑的公交車門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緩緩開啟時，一股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如潮水般洶湧而出，瞬間将衆人包裹其中。

那味道異常複雜，混合着鐵鏽特有的腥澀，仿佛有人将浸泡在污水中多年的廢鐵與腐爛發臭的青苔一同塞進了鼻腔，令人胃部翻湧，腐臭味裡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像是某種肉類在高溫下發酵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懷疑車廂裡藏着什麼可怕的東西。

“你們…… 要坐車？” 一個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般的聲音，從駕駛座的陰影深處幽幽傳來。

衆人下意識地擡頭望去，在那昏黃且閃爍不定的燈光下，一個佝偻的身影若隐若現。

那人瘦得駭人，嶙峋的骨頭仿佛要刺破蒼白的皮膚，幹枯的手指關節突出，宛如枯枝一般，他身上那件陳舊的衣服早已失去原本的顔色，皺巴巴地緊貼在他骨瘦如柴的身體上，上面布滿了大片大片暗紅色的污漬，污漬邊緣暈染開來，像是幹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種神秘的符号。

他頭上戴着一頂深綠色的帽子，帽檐壓得極低，遮住了大半張臉，當他微微轉過頭時，帽子上的金屬标志突然反射出一道冷冽的光，那标志的形狀古怪而扭曲，仿佛是某種禁忌的圖騰，讓人不寒而栗 。

“要坐車嗎？”

見衆人沒有反應，他又問了一次。

沈聆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退到了吳妄身後，她瞥了一眼手上的紅繩，奇怪的是，這一次紅繩上的銀鈴并沒有響，以往鬧鬼時，不都是先有鈴聲，方有惡鬼嗎？

在沈聆遲疑時，宋明夷先一步反應過來：“額，對呀，大叔，我們要搭車。”

“搭車？搭車你也不應該在這個時間點啊？”那人撓了撓頭，“最後一趟公交早就走了，你們還是打滴滴吧。”

這句話瞬間給這公交車司機減弱了幾分神秘感，衆人定睛一看才發現，這哪裡是什麼靈異鬼怪，明明是一個不修邊幅的老大爺。

他咳嗽了幾聲，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香煙，并點燃了香煙。

“哎呀，小姑娘，小夥子，你們不要被什麼鬼故事給騙了，我當了五十多年的公交車司機，可就沒見過什麼靈異公交車……我是專門來把這輛報廢的車開去回收站的，趁着現在淩晨路上沒人，沒成想看到你們這些獵奇的小年輕，啧啧，真是什麼人都有。”

衆人定睛一看，發現這老大爺座椅下是有影子的。

“喂，道長，這家夥有影子诶！不是說鬼都沒有影子嗎？”宋明夷看向了“行内專業人士”吳妄。

吳妄翻了個白眼：“這是活人，就是年紀大了，半截身子埋進土裡了。”

“我呸！你個臭小子，你這話說的是誰啊？！！”老大爺一聽，急了，“我告訴你，别以為你年輕我就不敢打你！像你這種毛頭小子，老子我年輕的時候一拳三個！”

好家夥，原來這老大爺是活人。

這輛車之所以這麼破爛，是因為本就是一輛報廢的公交車，趁着淩晨沒人，才派了一個上年紀的老司機開去回收站，車上之所以滿是鏽味、汽油味，也是因為使用年限太長了，才滿是臭味，而老大爺身上這麼埋汰，純粹是因為他個人衛生習慣不好，衣服上才有這麼多污漬，面容枯槁也是因為人老消瘦的原因。

“好了好了，老大爺，不好意思，是我們認錯了。”誠懇青年林淩開口打圓場，“您也知道，最近陵川市有一篇網文沸沸揚揚的，大家都在說有一路‘44’路公交車鬧鬼了，這不，我們也是好奇，所以才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這趟鬧鬼的公交車。”

“44路？”老大爺抽了口煙，熄了火，慢慢說道，“在這之前呢，的确是有一趟44路公交的，隻不過，現在已經停了。”

衆人聞言，起了好奇。

宋明夷追問道：“大爺，您知道這44路公交？”

“當然，不隻是我，你們應該也聽過。”老大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四個年輕人。

“什麼？”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大爺的意思。

“不久前，有一輛校車，翻下山崖的新聞，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經提醒，衆人這才想起來這則新聞。

沈聆記得，那是自己第一次陪着外婆到平安醫院的時候，當時平安醫院樓下吵吵鬧鬧的，林淩和一幫警察緊急護送救護車120轉運了許多渾身是血的學生就醫，而這些學生，便是當時校車側翻時、在車上的受害人。

不隻是這樣，住在新隆公寓裡的老李的孫子，李子晨，就是校車上的學生，當時也在事故中不幸身亡。

這件事情就仿佛是一朵烏雲，籠罩在陵川市之上，成為了很多學生家長心中揮之不去的痛。

“……難道說，當時的那輛車，其實就是44路公交？”

“是的。”老大爺點了點頭，“當時本來是安排他們本校的校車接送學生，但是校車臨時壞了，學校就求助公交集團，公交集團安排了44路公交車臨時作為校車接送孩子，沒想到路上就出了車禍，整輛公交車翻下的山崖，摔成了一堆變形的破銅爛鐵。”

宋明夷歎了口氣：“好慘……”

林淩皺着眉頭回想：“我記得當時調查的結果……是意外，是那輛車的刹車突然出現了故障，導緻在轉彎的時候無法減速，從而沖出山道。”

老大爺搖了搖頭：“我可不信這些，44路公交已經走了三十多年了，未嘗出現任何一次事故，偏偏那次接送那些孩子就發生了意外，不過現在想想，也可能是命吧，可憐的孩子們。”

沈聆憤憤不平：“這麼說，那則網文的作者，很可能是提前調查過44路公交的事情，所以拿這個大做文章，吃人血饅頭，因為他知道，44路公交現在已經不存在了，在一個不存在的東西身上編出任何東西，都不會有人計較。”

“情況呢，就是這麼一個情況，你們這些看熱鬧的小年輕可都散了吧，這世界上沒有什麼神啊鬼啊的事情，有這個時間不如去多讀讀書，趁着年輕多學點有用的東西，不要總是看網絡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

老大爺說着，掐滅了香煙，重新發動了公交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