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生日快樂,你永遠是我最愛的兒子。”
陸和衍眼眶酸澀,道:“原來那幾天的早出晚歸,都是去賺錢了嗎。”
他瘦小的身軀,被愧疚徹底折斷。陸和衍嗚嗚咽咽的哭了出來,撕心裂肺的嘶吼。
這一份禮物的重量,太沉重,他承受不起,大哭道:“你是傻子嗎…”
白夏和費爾南德于心不忍,默默垂下了頭,輕握住他的手。
雖然解開了束縛帶,但陸和衍的一生卻戴上了更加沉重的枷鎖。他不再為自己而活,隻能被罪惡感和自責捆綁,這份充滿血腥的負擔,讓他喘不過氣。他吸的每一口氣,都是靈魂的重量,為了贖罪而活。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斂起了鋒芒;鋒利的寶劍,收回了劍鞘。他還是他,卻也不再是他了。
肆意、張揚、殘忍、狠厲,皆套上了一層乖巧和可憐,他将自己活成了聽話的機器,規劃自己的人生道路,按部就班且無趣的走下去,行屍走肉般的活着。
活着一天,就算一天,某天身體不好猝死了,那也是自然法則。身體不舒服?撐過去就好了,隻要好好活着就好,過程如何不重要。
待他身體沒問題後,白夏去娛樂公司當練習生,按他的意思來說,他隻剩臉這個優勢了,當然要好好利用。
而費爾南德帶他上了奧蘭讬大學,為了給他行使公民權利的能力,認了白夏和陸和衍為養子,但他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陸和衍的父親,那個位子早已有了人。
他們感覺得到,陸和衍變了,但費爾南德也說不出個具體,在提到塞西爾時,他無法從陸和衍眼中發現任何的感情,隻有曈中壓抑到極緻的痛苦。
他深埋起了所有回憶,親手抹消了自己的靈魂,埋葬了未來。名為陸和衍的軀殼中,隻剩下塞西爾的靈魂。
陸和衍個性也不像從前,不再随意的撒野,而是乖巧聽話的執行好每一件事,似乎活着就使他非常痛苦,隻有在組裝機械時,他眼中那份化不開的陰霾才會散去一些,恢複暫時的澄澈。
以往他如寒冰般雕琢的臉龐,蒙上了一層薄霜,将美貌掩蓋于氣質之下,不再引人注目。
陸和衍無意之中,學會将存在感稀薄如空氣。他下意識的害怕,太過于顯露鋒芒,又會讓他失去珍愛的事務。
他怕了。
他再也賭不起任何人。
那不如舍棄一切感情,杜絕受傷的可能。
不再愛,也不再恨。不與任何人深交,永遠維持溫和友善的樣子就好。
他上了奧大後,一有空閒時間就會胡思亂想,開始質疑自己的存在。費爾南德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以教導他學習,讓他将時間耗在讀書上面,至少不會分神。
紙質的書在這個時代已經沒什麼人在看了,大家人手一個智環,隻要點開便能浏覽所有訊息,于是紙本書日漸式微,圖書館也成了無人問津的場所。
陸和衍喜歡圖書館的靜谧,一天之中總能花很多時間待在裡面,時常整個館中都隻有他一個人,他獨享着所有的書本,在浩瀚藏書中遨遊,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似乎隻要沉浸在文字裡,就能忘記所有苦難。
在他記憶中,好像還有一個奇怪的少年,也會在圖書館之中耗費大量時間。剛開始他隻來一下,而後來越來越頻繁,但他們視線始終沒有對上過。
陸和衍有時會好奇的偷瞄一眼,又斂起目光。那少年睫毛又濃又密,垂眸看書時,總會落下如扇子般的陰影,五官挺拔,如山峯綿延,下颌線似被刀削過,幹淨俐落。
過了一段時間,陸和衍仍然不知他的眼睛和正臉長什麼樣子,那少年總是坐在固定的位子上,袖口總是在相同的高度,襯衫沒有一絲皺折,看起來很正經卻又優雅。
觀察少年成了習慣,也讓他的生活有了别樣的樂趣。
兩人用眼角馀光偷偷觀察着彼此,卻始終沒有交集。
互相注視,卻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