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裡随着那道聲音響起,衆人不禁回頭尋向聲音的來源。
卻見那位之前唯一不曾出去的散修正抱臂上觀,仿佛方才冷淡出聲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甯鳳歌見自己得以死裡逃生,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泫然欲泣,“真人,你可來了。”
衆人一時之間驚愕在原地,有僧人顫抖着手問他,“你是誰?”
那散修冷淡上前,将甯鳳歌從看護僧人的手中撥出來,冷冷望向地上原本悲傷的青年,“你趴夠了沒有。”
柳淩雲直愣愣望着他,竟不知該開口說什麼。
大概是面前人氣勢太強,他連悲傷都被迫終止,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
那散修原本也沒指望他回答,一伸手,地上那白骨便飛進他的掌中,最終當着衆人的面幻化成那一朵美輪美奂的玉蓮花。
“原是十年之期将近,這障眼法也快失效了,否則也不至于最近接二連三失效。”
他一擡手,那玉蓮花便重新放在了供台之上。
清安寺的僧人們面面相觑,眼中皆有憤怒出現。
嚣張,實在是嚣張。
這完全是無視了他們。
可下一刻,那散修的話讓他們停在原地不敢擅動。
——“吾名攸甯,借爾等佛寺供奉十年,作為報答,今後百年,清安寺由我庇護。”
僅是一拂面,那平平無奇的散修,便化作了玄衣青年。
滿寺皆驚。
清安寺僧人沒想到這膽大的賊人竟是仙門第二人,便是再沒有佛修,也或多或少聽過這位真人的來曆。
當然主要是中途改換門庭,脾氣差的小道消息滿天飛。
這群僧人踟蹰在原地,滿心彷徨。
便是報了春深寺,佛子能為他們讨這個公道嗎。
可若連春深寺都管不了,豈不是就得接受這強買強賣的結果。
清安寺住持被一旁的僧人喂了顆藥丸,緩了半天,被迫接受了這局面,對着那冷漠的玄衣青年問道:“老衲敢問,真人所說的十年之期還有多久,還有,真人為何要選擇我寺……行此事?”
這真人自去了折劍樓之後,性格大變,行事霸道,他也有所耳聞。
但誰能知道天降災禍,這煞星挑上他們了呢。
寺外陰雨連綿,隐有雷聲轟鳴。
攸甯望向殿外,修長五指輕輕敲擊在桌面上,“不久,還有三日便滿十年,我便在此等上三日。”
“至于為何,小白生前是隻幼狐,但一心向往人間,它曾在臨終前許願,願來世生來為人,不再受妖獸之苦,不再受烈火焚身之痛。我将其放在佛前供奉,借貴寺香火一用,為它誦經超度,以為來生。”
至于為何選擇清安寺,自是因為清安寺是除了春深寺外名氣最大的寺廟。畢竟,他總不能放在春深寺的佛前吧。
那佛子,還不去折劍樓鬧翻了天。
折劍樓的弟子此刻縮在後面不敢出聲,努力假裝自己是個木頭人,畢竟他前不久剛在攸甯本人面前八卦過這位真人的舊事。
但比他還瑟縮的另有其人,那兩位宴曲門的弟子瞧又不敢瞧,頭又不敢擡,十足的尴尬。
但幸而,這位真人根本沒有和這些後輩弟子計較的意思,連搭理他們一下都欠奉。
清安寺的僧人不敢搭話,拒絕吧,既沒這能力也不敢。
隻能默默祈禱這真人趕緊度完這三日,趕緊走。
至于庇護,他們自有城内的春深寺庇護,誰要這陰晴不定的煞星庇護!
一旁的青年并不修行,也不知這名為“攸甯”的真人是什麼來頭。
但能讓清安寺敢怒不敢言,至少不敢明着拒絕,怎麼說來也是修行者中厲害的人物。
而厲害的修行者,是否都有些特殊的能力,譬如最厲害的……起死回生啥的。
想多了的柳淩雲面露期待,對着玄衣青年希冀道:“真人可是修行者,不知能否答應晚輩一個願望,讓晚輩做什麼都可以。”
攸甯看向這布衣青年,唇角掀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替他把話接了下去,“你是想問我能不能将你的發妻起死回生。”
柳淩雲的期待一下子拉到最大,“仙人,真的可以嗎。”
能起死回生,不是真人,而是仙人。
可攸甯下一句的回答就仿佛給他潑了盆冷水,“不能。”
柳淩雲再次失落下去,沮喪着垂下了頭,但很快又聽這位真人道:“但我能讓你再次見到你那發妻。”
他豁然擡頭,隻聽這位真人接着道:“你接我一劍,若你不死,便能——見到你的發妻。”
柳淩雲怔怔地看着玄衣青年,聽見聲音從自己的胸腔中發出,似在說:“好。”
比寺外雷霆更快的是寺内的劍光,帶着無情,帶着漠然在衆人面前浮現。
寺内衆人不禁閉上了眼,以為這青年今天必然命喪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