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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蟲醒來的時候,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咬緊牙關,化出鋒利的蟲爪,毅然伸向自己的腹部的時候。
同時伴随着漫天的硝煙,飛船的殘骸,鐵與血的氣息。
心裡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
腦海裡最後浮現的,是雄主的面容。
——蟲神啊,如果真的能有來生的話,請再讓我遇到他。
為此,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再然後,似乎就隻是一片深邃的漆黑了。
——也不,似乎還有一些模糊的記憶,但最後全都停留在那張熟悉愛戀的面容之上。
而後,就是現在。
他看到窗簾沒有拉嚴實,一線淡金色的陽光穿過雪白的内簾,灑了進來。
那光線正好落在他的枕頭上,把那一片布料染成了溫暖的色澤。
像是凝固的蜜糖,又像是流動的黃金。
同時伴随着的還有熟悉的氣息,讓他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他的視線緩緩移動,看到床頭櫃上一隻透明玻璃花瓶,裡面插着淡紫色與鴨絨黃色的小花朵。
花朵是很新鮮的,仿佛還沾染着露珠。
看着那一顆顆反射着陽光的亮晶晶的露珠,讓蟲心生希望和夢想。
半晌之後雌蟲才找回神智,掀開被子,站起身來。
身形不由自主的搖晃了一下,這對于身體強健的雌蟲來說是很稀罕的事。
身體裡流動着一種大病初愈的感覺,虛弱,但保持着隐約的蓬勃的能量。
雌蟲赤着腳走出了房間。
像是一個夢,很不真切。
外面的走廊亦是他無比熟悉的,幹幹淨淨的木質地闆,有暗色花紋的雪白窗簾随風飄起。原木色的靠牆放着的長型案幾上,青瓷圓肚花瓶放着一束更大更鮮豔的鮮花,姹紫嫣紅,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站在走廊上,稍微呆愣了一會兒。
耳邊聽到了微微的風聲,緊接着,旁邊不遠處的房間裡,響起了,那仿佛深藏于夢中和靈魂深處的聲音:“小菲菲真聽話,都會自己滾到陽光底下去啦……嗯,就這樣多曬曬,曬得暖呼呼的,有助于你的骨骼發育……小菲菲知道骨骼是什麼嗎,粑粑解釋給你聽哦……”
被這聲音牽引着,像是踏入一個甯願永不醒來的美夢一樣,雌蟲轉過身,一步步,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走到門口,他就看到了他們。
吾愛。
這是一個充滿溫暖光芒的,顔色鮮亮的房間。
到處可以看到舒适的布置,柔軟溫厚的家具。
看着這個房間,就能知道,在愛裡面降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雄蟲穿着一身米白色薄絨質感的家居服,坐在五彩的地毯上,低頭笑看着一顆圓滾滾的大白蛋。
腦袋後面的黑發有些長了,溫柔的貼着白皙的脖頸。
他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一推,那顆蛋就骨碌碌的滾到窗台底下,有金燦燦陽光照射的地方。
但很快,那顆蛋又再次自己滾了回來,依戀的觸碰着他的手臂。
雄蟲爽朗的笑了起來,再次伸出手輕輕推走那顆蛋,嘴裡說道:“我不去,那裡太曬了!自己乖乖過去,粑粑在這裡看着你哦……”
雌蟲站在門口,看着他們,看得呆住了,久久沒有任何動靜。
如果這是一個夢,他願意永不醒來。
就這樣,醉死在夢裡,也很好。
但很快,他就被發現了。
首先注意到他的是蛋蛋,大白蛋滾到雄蟲面前碰了碰他的胳膊,然後轉了一個彎,滾到了門口。
雌蟲可以感覺到大白蛋投射過來的親熱的招呼:“你是誰啊?菲利克斯……喜歡你,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見到的大蟲……你認識我粑粑嗎?”
經曆了這麼一段時間之後,小菲利克斯已經可以表達出清晰的長句子了。
藍伯特蹲下來,看着眼前完好的,長大了的白蛋。它看起來很健康,大大的,圓滾滾的,泛着明亮的光澤。他不由得想起它被自己從腹部取出來的時候……那麼小小的一個,一副營養不良沾滿鮮血的樣子,他甚至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活下來……
藍伯特顫抖着伸出手想要碰一碰蛋蛋,可手指伸到蛋蛋面前卻又縮了回去,一副近鄉情怯的樣子。
然後,他就落入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裡,耳邊想起柔和的輕歎:“歡迎回家,藍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