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适時遞來一杯水和一顆膠囊。
我乖巧接過服下。
困意來襲,我打了個哈欠,靠在艾琳身上,緩緩閉上眼睛。
艾琳靜靜垂眸,過了會,将人打橫抱去四樓。
‘如何?’艾琳放下手,看向記錄的男人。
對方正在向博士彙報情況,态度敷衍,‘數據沒太大問題。’
艾琳上前一步,在平闆上投下一片陰影。
她低頭掃了眼平闆的内容,平靜陳述,‘可她說頭疼。’
光線被遮擋,男人下意識擡頭,對上一雙死氣沉沉的灰色眼珠。
心髒險些從喉嚨裡飙出去。
那雙無機質的眼珠一動不動,直勾勾地盯着他,背光看人時,怪瘆得慌。
他咽了口唾沫,有些慫艾琳,竭力後仰跟她拉開距離。
‘大腦活躍度是正常的,身體數據也沒太大問題,頭疼的話,應該是後遺症吧,畢竟進行了大沖刷和記憶灌輸,記憶融合肯定不會太穩定的。’
他解釋道,‘你也知道,這項技術從開發至今,還不算太成熟,它的效果因人而異,有點副作用也是正常的。
‘博士本來也有拿她做試探的想法,黎曦能覺醒異能,同個胚胎出來的6号就算覺醒不了,其精神力肯定也不會太弱。
‘更何況每批胚胎催熟後都會經曆一次電刺激,能存活下來的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抗性。
‘這點微電沖擊,傷不了根本。’
‘……’艾琳沒說話,她看着屏幕中沉睡的黎朣,看不出想法。
過了會,她轉向男人,‘全都結束了吧。’
意思是讓他趕緊走。
對方巴不得收拾東西離她遠遠的,這人古怪得很。
聞言他抱起平闆,朝其他人招呼一聲過後,頭也不回離開。
艾琳癱着一張臉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去,眼神古井無波。
良久,她機械擡頭望向天花闆,緩緩張口。
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出,‘電、流、沖、擊……’
還有什麼比一睜眼就被黎曦姐姐抱個滿懷更幸福的事嗎?
‘朣朣,’姐姐攏了攏我的額發,眼神溫柔,‘想出去玩嗎?’
我有點期待,羞羞怯怯地蒙在被子裡,‘可以嗎?’
‘當然,我帶你去公司看看,’黎曦起身,黑色的風衣掃過床沿。
家裡的公司?
我愣了下。
在我的記憶裡,我父母雙亡,自幼便與姐姐相依為命長大。
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對家中産業虎視眈眈,公司各派争權之戰争得頭破血流。
我又生來體弱,父母還在時便将我丢去老宅修養,然後将姐姐留在身邊,作為繼承人專門培養。
我在深山老宅中一住就是13年,身邊陪着的就隻有一個管家艾琳。
等到父母車禍去世後的一個月,後知後覺自己被人遺漏從而錯過葬禮的時候。
也沒人想起将我接出去,我從未被允許過離開老宅。
事後姐姐向我解釋,我也隻是溫順地笑笑,在她愧疚不已時反過來安慰她。
我都理解的。
外面太危險了,以我現在的情況,不僅無法替姐姐分擔一二,反而可能成為被人用來要挾姐姐的死穴。
我當然都理解。
姐姐的顧慮,你無需言語我便都明白。
公司的處境都是次要,姐姐從始至終真正在意的,隻是我的安危而已。
她有什麼錯呢,她沒有錯。
我隻是恨我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什麼忙都幫不上。
我又如何能使小性子,再去給她添亂。
姐姐總是覺得虧欠,總是想要彌補我生活與精神上的空缺。
可她太忙了,每天都像個陀螺一樣連軸轉,常常幾個月都不得空,還要想方設法地抽出時間陪我。
若是聯系,也隻能通過視頻的方式。
透過那一方虛拟的光屏,祈盼以這種形式,線上參與進對方的生活。
但往往還沒聊上幾句,她又會被各種事纏得脫不開身。
久而久之,我很少再主動跟她通話,在她打來詢問近況時,我也隻是簡單回複一兩句,便要挂斷催她去忙自己的事。
我怎麼有勇氣面對她眼下的青黑啊。
每一縷,都是對我無能的嘲笑。
我隻有姐姐這一個親人了啊。
我如何想要看到她倦怠疲累的模樣。
我隻願她好,願她向上。
願她成為天空中,那一輪永恒不朽的太陽。
黎曦永遠都是黎朣的榜樣,是黎朣最想成為的大姐姐。
她即光輝,在黎朣的視線所及之處。
我心疼黎曦姐姐,又害怕打擾到她。
我沒用,我幫不上她的忙,又怎麼還能任性無理地纏着她,妨礙到公務呢,公司的事已經夠讓人焦頭爛額的了。
如今,我離開老宅。
親眼看到智眼在她手下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的樣子。
路過的員工看見她都停下來恭敬的稱呼一聲‘大小姐’。
然後在姐姐的示意下,又恭順低頭喚我‘二小姐’,給足了我排面。
我如何不贊歎于她的聰慧,她的優秀。
在太陽如此耀眼的光輝下,我又要如何才不會感到自慚形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