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奇奇心虛的收回手,她一激動,就對新郎官用上了擒拿手。
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扯下簾子後的喜床,變成漆黑一片的狹窄空間。
一簾之隔的外面,薩滿吟唱着聽不懂的語言,十分玄妙。
高奇奇感覺此刻她不是在成婚,而是在被超度。
不能說話,不能挪動,高奇奇默默閉上眼,陷入沉思。
她是造了什麼孽啊,要來這個封建王朝的時代。如果神佛有靈,還是把她送走吧。
唰的一下,床簾打開。
明亮的燈光,刺的高奇奇眼睛直流淚,外間的薩滿還在搖鈴,好似在說:呔,妖精,現出原形!
高奇奇深吸一口氣,看來這位薩滿本事一般,沒發現她殼子和内裡,貨不對闆。
真是讓人失望。
高奇奇不耐的小動作,安王府表嫂一眼就注意到。
甚至是之前帳簾後八貝勒的那聲痛呼,她也聽見了的。
裝聾作啞,平平安安。
安王府表嫂穩重的,将手中酒杯遞到高奇奇嘴邊,
男方家眷有樣學樣的,手拿着酒杯遞到八貝勒嘴邊。
“新郎新娘喝合卺酒。”
紅唇沾上酒液,飽滿的唇瓣,水潤潤的,讓人想要一親芳澤。
八貝勒一不小心,心情激蕩之下,一杯酒喝的隻剩杯底一層。
合卺酒是要新郎、新娘交換着喝的。
這杯酒都快被新郎喝幹了,新娘還喝什麼?
男方家眷歉疚的看向安王府表嫂,表嫂端莊一笑。
這樣很好,新人兩邊都出了差錯,誰也不好說誰,扯平了。
“新郎新娘請吃子孫饽饽。”
合卺酒送下去,又端上來一盤半生不熟的袖珍餃子。
高奇奇微微一笑,她準備好了。
吃一口餃子,說一聲“生”。為了餃子,她願意說十八聲“生”。
現實無情的打破了高奇奇的幻想。
新郎新娘一人一口餃子,舌頭還沒嘗出來味道,餃子已經下了肚。
門外的童子,聲音稚嫩又響亮的喊道:“生不生!”
八貝勒含笑看着高奇奇,大聲回答着門外的問題:“生!”
“好嘞,八哥說生!祝八哥、八嫂,早生貴子!”
高奇奇沒了用武之地,也不能用“生”換餃子填飽肚子。
好在撤了餃子,還有龍須面。
撤了龍須面,還有烤全羊。
高奇奇一樣吃了一口,哪怕量勺,肚子裡好歹不是空落落的了。
但是,沒有人告訴她,不僅吃的會撤走,新郎也會撤走啊。
這樣重要的事情,安郡王福晉當然是說了的,隻怪高奇奇自己沒聽。安郡王福晉當時見她走神,也沒有多說。婚禮時,有人在旁引導着流程,記不記得都無妨。
高奇奇瞪大着眼睛,望着落在最後的新郎背影。
她直納悶,怎麼?連新郎都不給她留下嗎?洞房花燭夜,她一個人來動?
高奇奇敲了敲腦袋,她想起來了。
她得“坐财”。
不吃不喝不能下地,保持盤坐姿勢不動,新娘一個人在喜床上坐一整夜。
這不是坐财,這是要索新娘的命吧。殺威風殺的好生厲害。
高奇奇冷笑一聲,直挺挺往後一倒,人仰躺在床上。
人都走完了,管它什麼規矩。
不裝了。這個财誰愛坐誰坐,她要補覺保命!
暗啞的輕笑聲,在高奇奇臉上方響起。
高奇奇平靜到如同已經安息的臉,瞬間僵住。
被抓包了。
“福晉,是我。”八貝勒滿眼笑意的看着高奇奇,原來福晉還有這樣可愛的模樣。
“旗人成婚的規矩,是祖上傳下來的,婚禮由内務府和禮部操辦,我無法去改。不過,給福晉遞一些肉脯、點心,還是能做好的。我讓人在桌邊放了一壺茶水,還有……”
八貝勒頓了頓,微紅着臉,強作鎮定的繼續說道:“屏風後面有可以更衣的地方,福晉若是不适,不必忍着。明日有人來清理,不會被發現。”
高奇奇在他聲音停頓的時候,猛的睜開眼睛。
四目相對,一個人眼神害羞躲閃,一個嘴角噙着笑十分大膽。
高奇奇是那個大膽的。
她肆無忌憚的打量着八貝勒的樣貌。
離上次她躲在屏風後面偷瞧人時,大約過了一年時光。這一年裡,八貝勒長的更好看了,五官更加成熟立體,少了些青澀。
八貝勒被看的不好意思,卻又喜歡她大膽爽朗的樣子,盼着她再多看會兒自己。
他今日打扮的很英俊,眉毛修了,施了薄粉,很經得住細細打量。
“我記下了,貝勒爺很是體貼。”高奇奇盈盈一笑道。
這一笑,笑的八貝勒慌了神,心裡小鹿亂撞。
“福晉叫我胤禩就好。”八貝勒羞澀不已,他和福晉說上話了。
八貝勒久就在新房内不出來,外面開始有些躁動,催促聲隔着門窗斷斷續續的傳進來。
“外面的流程還在等着繼續進行,請福晉莫怪。今日福晉辛苦了,明日我端茶倒水,再向福晉道謝。”八貝勒彎腰賠禮道。
不等高奇奇回答,他轉身匆匆往門外趕去,可見時間确實緊。
高奇奇歪頭看了看放在她手邊的兩個荷包,裝的鼓鼓囊囊的,生怕她吃不飽餓着。
是個溫柔又體貼的實在人啊。
“胤禩,多謝啦!你真好!”高奇奇望着快走出隔間的挺拔背影,提高聲音道。
胤禩頓時腳步淩亂了一下,随後奪門而出,背影說不出的慌亂。
高奇奇笑出聲。
堂堂皇子阿哥,也會這樣害羞的嗎?
好似是沒有聽說八貝勒後院有通房、侍妾之流。若真是幹幹淨淨的,那可是頗為難得。
不用一見面就洞房,高奇奇松了好大一口氣。
這麼一想,坐财也挺好的,起碼有個緩沖。
高奇奇拿起兩個荷包,仔細瞅了瞅,堅定打開裝着肉脯的那個。
胤禩一出來,九阿哥立馬湊上前去。
“八哥終于出來了?你再不出來,有些人就要催着四嫂進去打探情況了。”九阿哥眼神往一邊瞄着,頗有深意道。
胤禩笑若春風,肉眼可見的心情明媚。
“福晉一個人留在新房裡,我擔心她會害怕,便多和她說兩句話,寬慰她的心情。”胤禩解釋道。
“原是如此。曆來旗人成婚的規矩都是這般,不會有事的。想來成婚前,禮部官員和教養嬷嬷已經教過八弟妹,八弟不用過于擔心。”四貝勒就是胤禟說的那個“有些人”。
“四哥,八哥關懷八嫂還有錯了?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我八哥為人體貼,八嫂真有福氣!”九阿哥驕傲道。
“九弟,你性子跳脫,又素來臉皮厚,不怕被責罰。八弟和你不一樣,你莫要慫恿他在大婚的日子,壞了規矩闖了禍。”四貝勒正直又古闆道。
九阿哥撇撇嘴,沒回嘴。
四哥對八哥,就像是護犢子的老母雞一樣。誰讓八哥有一點兒不好,他就炸毛的亂啄人。
四哥也不想想,八哥今日都大婚了。還當他們是十幾年前被孝懿皇後撫養,住在景仁宮的大小阿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