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好不容易緩過來想跟趙阙談上一談,群臣忽而起了大架勢。猛地一鬧,皇帝還以為是宮變,差點直接躺下去,末了恢複過來才開口,讓雙方各退一步。
趙阙繼續審,北衙暫由王中尉一并協理。
刑部不按規矩辦事必要嚴懲,但要先把此案處理幹淨,其他的之後再論。
要論刑部的罪,這屬實不能開脫。魏熙心裡稱不上痛快,但總歸是拿到了趙阙,便帶人往回趕。
侍郎扶魏熙到轎辇前。
魏熙沒有立刻上轎,他偏頭看回去。
英芝殿隐沒在重重殿堂廟宇之間。
宮人提燈相送,侍郎一把接過,揮去他們。
“閹人誤國啊。”魏熙輕歎道,“内侍省裡多少個心比天高的東西。”
“家奴,本分即要務;政乃士大夫之事也。”侍郎心中不是滋味,“我朝内宦之禍比比皆是,陛下難道從未察覺?老師,咱們...”
轎杆壓低,魏熙一手扶轎一手扶侍郎手臂,剛準備邁進去的腳,又撤了回來。
“慎言。”魏熙仔細叮囑道,“王嶺這回是自尋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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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有輛不起眼的馬車行到村莊,明月高懸。
村口的黃狗警惕地站起來,眼見馬車拐了個彎走遠,才重新卧下。
兜兜轉轉來到村外不遠一處不起眼的農戶家,車輪方停住。
小院兒的籬笆是新編的,看得出主人手藝精巧。車夫率先下去,輕手輕腳挑了幾塊石頭朝裡扔。
幾聲悶響,有石子砸在木門上。
車内,姜楓手裡輕握兩副腰牌。
極樂——“紅楓”,還有裴緒那塊“靜觀音”。
聚散離合皆有時啊,姜楓心道,靜觀音的腰牌制式與之前無甚區别,卻意義重大。
裴緒自己也很難說這名号是好是壞,但他接受得很坦然。
姜楓就不一樣,他不喜歡。
師兄原先的代号足夠了,那是他們小隊的象征來着。
何況“靜觀音”直接把裴緒送進了佛寺。
年久失修的木門開了個縫,隻有一個農夫揉着眼睛看向院外。
“誰啊?”
車簾掀開,姜楓手持竹拐,悠悠從小凳上走下來。
腿上舊疾,他走路合該比尋常人慢一點,但姜楓自認微跛妨礙不到什麼,拐杖無非是他瞧着有趣,拿來裝個樣子。
“濟清風。”籬笆院前,姜楓亮出腰牌,“不請我進去說話麼,同僚?”
不大的農屋中擠了六七個人,姜楓踏進門檻時還能聽見他們躲在暗處收刀的聲音。
怪不得師父不想要新人,怎麼一個個的功夫都不到家,看起來更像外行。
兩塊火石夾住幹草,欻欻兩下打出火星。
進屋點上燈,屋裡幾人樣貌才完全顯露出來,姜楓直接落座,視線擡高,發現房梁上也有一個。那人見姜楓幾乎是瞬間注意到自己,臉上的緊張顯而易見。
方才開門的“農夫”看着極樂腰牌,遲疑問道:“你是,紅楓...?”
“你功夫練不到位也就算了,腰牌都掂不出分量?”姜楓一聽就皺起眉頭,“我總歸資曆比你老上許多,不叫一聲大人,好歹稱句前輩才是。”
他環視一圈,終于在這個鳥窩一樣的農屋中找到個不是特别菜的人,在衆人身後有位女子,他眼熟。
“斷纓,我記得你,你還活着呢?”姜楓道,“觀音救你們花了不少力氣吧,他說他家底都空了。”
那女子完全農婦模樣,她是唯一一個算得上是極樂閣的人。斷纓原本還在踟蹰,見姜楓認出後才卸下防備。
“紅楓大人。”她道。
這幾個人都是當日王中尉讓裴緒親自行刑的那一批,王中尉手握外閣,可惜自顧不暇,他也認不得多少外閣本事。
想要偷天換日,但裴緒去找新鮮還體形相似的屍身可不簡單,加上這幾個人被王中尉審了幾遍,斷纓被送到這裡時人都快斷氣了,裴緒又花了重金買藥,将幾人安置在此處。
林玉衡這些年跟王中尉在私底下鬥,可不是鬧着玩的,手裡的人也沒剩幾個,裴緒用起來不方便。
“我替觀音跑一趟,有些事要你們來做。”姜楓道,“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