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梗着殘破的氣息,碗都顧不上放,轉頭就沖出院子,籠子還是大爺編的籠子——
隻不過兔子沒了,白菜也沒了。
陽光明媚,吹出垃圾桶裡灰色的兔毛,如同六月窦娥的飛雪,飄到我眼前,我看着凄涼的兔籠,啪嗒一聲,筷子落到地上。
昨天,它還在我身上取暖,今天就變成一鍋紅燒肉,幼小的我,真的承受不來。
在院子呆滞半晌,最後我大怒着沖回客廳,朝胖子字字傷心、句句啼血:“我隻知道我們家有活菩薩,沒想到還他媽有活閻王!”我咬牙切齒:“你為什麼炖我的兔子!”
結果罪魁禍首比我還疑惑,睜着圓溜溜的眼睛:“肉兔不就是用來吃的嗎?合着小哥送你的不是菜,是寵物?”見我怒不可遏地點頭,胖子唰一下看向木安,又看回我:“你先别跟我急眼,早上你弟曬白菜,我還問他好好的曬什麼菜,他屁都沒放,也沒告訴我你要養兔子,我還當你今天想吃幹白菜,你看,特意給你炒的小白菜,一點水都沒有。”
木安一看鋒芒轉到他頭上,沉默片刻,都不敢看我,隻轉頭瞅着電視,假裝沒聽見。
我簡直哽咽,坐回椅子上,看着自己吐在桌子上的兔骨頭,心酸淚堵在胸口,天真安慰地看我一眼,胖子就不住地勸我:“沒事兒,這小肥兔你還沒來得養,沒處多長時間,丫蔫蔫的,不一定能活得下來,我養大半年的走地雞剛才也給我炖了,晚上你喝喝我煮的雞湯,跟隔壁大媽學的新方子,倍兒香。”
小哥默默給我夾菜,并表示我喜歡下次他再送我一隻,語氣雖淡,眼底卻閃着星星點點的柔光,我勉強平複下來心緒,菜在嘴裡真是味同嚼蠟,木安徹底化身成啞巴,始終盯着電視機,要将屏幕裡的皇帝看出洞來。
胖子熱絡地夾來兔肉放我碗裡,還勸我放寬心,禮物講究的是有心,送到就行,管他用什麼方式,而且胖子本來喜好四川的麻辣兔肉,一想是小哥送的,得我能下肚,半截又改成紅燒,雙份心意,更加隆重,多吉祥。
我含淚啃着兔肉,每咬一下,都覺得悲從心中來,并有念頭重複地飄蕩在腦海——
媽的,小哥送的兔子就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