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圓圓瞧了一眼排骨,偏過頭,隻覺得心裡煩亂。
簡歡打開盛蛋花湯的一次性碗,隻剩半碗湯了,“不想吃肉就喝點湯吧。”
黎圓圓勉強喝了半碗湯,就再也不想吃什麼了。她說她想睡覺,簡歡便拿着飯回隔壁班吃了,周路明也識趣的不再打擾她,她趴在桌子上,臉對着窗戶,閉上眼睛,心裡格外清醒。外面走廊上,不停有人走來走去,鞋底摩擦水泥地面發出不同程度的聲響,磨人耳朵。
其中有一種與衆不同的腳步,穩健有力,發出的聲音有規律而又幹脆。
黎圓圓不知為何心頭一跳,随即把臉往臂彎裡埋了埋,之後保持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在旁人看來,她睡得很香。
“尉遲遇。”
這道聲音就響在她的耳邊,就在窗外。她幾乎聞到尉遲遇身上特有的味道,幹淨,清新,如雨後翠竹。
她悄悄眯起一隻眼睛往外面看,尉遲遇就站在窗邊,背對她,扭着頭往樓梯的方向看,“李望,有事?”
他穿着棉質白T恤,袖口領口是橙色的邊,明明是校服,穿在他身上卻像是特别定制的,有質感,有風格。
李望走了過來,一面往隔着窗戶往黎圓圓的位子上看,黎圓圓立即又把眼睛閉上了,她聽見李望邀尉遲遇放學後去網吧。高二的學生幾乎沒有滿十八歲的,高三年紀就不同了,二十歲的也有,找幾個學長或學姐幫忙開機子不是什麼難事。
尉遲遇和李望聊了幾句,各自告别回班。
黎圓圓仍自趴着不動,她的耳朵捕捉着尉遲遇的一舉一動,他來到她身邊坐下,她忽然緊張,身體微微僵硬,然後她感到自己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根據角度推測,她可以确定戳她的人是尉遲遇,她坐直身體,轉頭淡淡瞥他一眼。
“沒看到我在睡覺嗎?”
“你壓住我的卷子了。”
黎圓圓低頭,果然,她的手肘下壓着一角試卷。
黎圓圓:“……”默默移開,心中懊惱,為什麼自己到現在還能産生自作多情的想法?還能不能有點出息了。他到底哪好,憑什麼能左右你的情緒,不就長得還能看嗎,放眼錦州一中帥哥多了去了,你就不能把自己的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嗎,何必非要在他這吊死呢,搞不好弄到最後,連朋友也做不了了。
尉遲遇在卷子上奮筆疾書,他握筆的姿勢真好看,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他的手掌觸感幹燥溫暖——距離她上一次摸他的手是在三年前。
讀初中的時候,他們不在一個學校,每個周末她都到他家去,那個星期天的下午,他盤腿坐在家裡的陽台上,一邊喝可樂,一邊看電影,是一部奇幻電影,講死亡和宿命,他忽然心血來潮,舉着手掌問她:“聽說這條是生命線,生命線長的人就會長壽,是真的嗎?”
說着,便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大拇指攤開她的手掌,“我靠,你的生命線真長。你肯定能長命百歲。”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手心,帶起一股電流花火四濺,沿着那條長長的生命線,縱入血脈,遍及全身,而他手掌的溫度就永遠的深刻的留在了她的身體裡,生命裡,終其一生,難以消解。
上課鈴聲忽然響了,黎圓圓回過神,把目光從尉遲遇的手上移開,望向窗外。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天上的雲,輕盈柔軟,像夢。
在老師來到教室前,在鈴聲停止之前,黎圓圓忽然說:“班長,你還是别跟我同桌了。”我受不了了。
尉遲遇沒有聽清楚,他把試卷收起來,手裡仍握着筆,下意識把玩着,“你說什麼?”
老師出現在教室門口,黎圓圓沒有機會再說一遍,她連忙整理好淩亂的情緒,把注意力放在學習上,如果注定這輩子想得到的得不到,她也希望自己不要太辜負自己和歲月,去做該做的,盡力從上帝那裡拿到一份還算體面的獎賞。
到了下課,黎圓圓再想起讓尉遲遇換座位的事,卻已經失掉了再次開口的勇氣。
走廊上,熙熙攘攘,吵吵嚷嚷,黎圓圓背着書包穿過人群下樓,忽然被人一把挽住手臂,生生吓了一跳,轉頭看到簡歡,還有點回不過神,整個人愣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