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潤珠見狀,慢了一拍起來行禮,似乎有些畏懼。
大當家擺手笑笑,提起茶壺給她倒了杯水:“弟妹不必多禮。”
江潤珠抿唇:“多謝大當家。”
男人擡腿勾了根長凳坐到她對面,随口問道:“聽說弟妹家中經商?”
江潤珠一愣,拿捏不定他是什麼意思,慢慢地點了點頭,道:“小妹日後有意在樊州做些買賣,還望,還望大當家能行個方便。”
“哦?”男人一笑,“我當弟妹膽小,沒想到開口便是大事。”
“小妹的确膽小,”江潤珠微微低頭,“隻不過家中行商,自小見多了,每每藥談生意做買賣談條件,便不由自主地伶俐幾分。”
男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緊接着面露好奇:“可我是賊,能行什麼方便?”
江潤珠微微握緊拳頭,似是給自己壯膽,緩了片刻道:“說來對咱們都有利,兄弟們以後不做山賊了……”
大當家神色不由一頓,笑着打斷她的話,眼底多了幾分寒意:“這是老二說給你聽的吧?那小子,從來隻劫富濟貧,對山下窮人十分照顧,最近還異想天開,想帶着兄弟們金盆洗手去投軍,哼,做了一日賊,這輩子都是賊,白日夢還是要少做。”
“可多個出路總是好事,兄弟們大多還年輕,就算自己要留在寨子裡,以後娶了媳婦生了兒子,總不能子子孫孫都做賊吧?”
女子猶豫一瞬,畏畏縮縮道:“若願意過安穩日子的弟兄,小妹願意幫襯着做些小買賣,若有雄心壯志的便上戰場,總之,與官府做對,遲早……”
此話一出,更在衆人心裡坐實了這是二當家的打算。
堂内已安靜下來,不少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大當家更是不知何時收了笑,神色莫測地看着她,似乎下一刻便要提刀殺人。
江潤珠張了張口,小聲解釋:“小女也是信口胡說的,小女隻懂做生意,沒有别的見識,還請大當家、莫要放在心上。”
一頭發花白的褐衣老頭端着面慢慢走到桌邊,小心翼翼道:“大當家先喝碗羊肉湯,今早剛熬的。”
男人手指微動,端起碗喝了口粥,依舊沉默不語。
一時間堂内盡是用飯的聲響,唯有江潤珠的桌前空空蕩蕩,自是外來客格外忐忑不安。
坐在旁邊的見喜幹笑兩聲,正想打個圓場,頭頂忽然一暗,仰頭一看,這不是二當家的心腹李大哥嗎?
他左手端了碟小菜,右手端了碗熬得濃稠的魚粥,粥裡擱了切成絲的青菜,賣相格外好。
不過這兩樣竟不是為了自己吃,青年将東西放在江潤珠面前,随即坐到了她身側。
他一落座,四四方方的小飯桌便熱熱鬧鬧再無空位,手伸得長了都能打架。
李生放輕了聲音,溫柔地看着江潤珠,體貼道:“小心燙。”
見喜不由得咽了口饅頭,想伸手擦擦眼睛,看面前做得究竟是李生還是苗爾。
江潤珠稍一擡眼,便瞧見李生服貼的衣襟,今早還淩亂散開……她燙到似的挪開眼,鎮定道:“多謝。”
見喜眼觀鼻鼻觀心,看似沉穩,實則陷入了自我懷疑:一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會覺得李大哥與嫂子不清不楚!
他心不在焉地端起水就往口中倒,不想水從鼻孔進去,當即嗆到,咳得撕心裂肺面紅耳赤。
江潤珠不禁問:“見喜大哥沒事吧?”
青年直擺手,好半天才緩過來,嘶啞且真誠道:“沒事,我等沒顧上嫂子,還是李兄弟想得周到。”
李生淡定依舊,道:“二當家下山前囑咐我要照顧好江小姐,應該的。”
說完,他像是才看見大當家一樣,随口打了聲招呼,不将對方放進眼裡的模樣。
大當家心情如何,實在不難猜測。
且不管李生什麼用意,江潤珠都不想摻合其中,喝碗粥便要走。
偏偏有人不如她的意,跟屁蟲似的跟着起身。
江潤珠心中暗罵幾句,礙于人多不好直說,隻好客客氣氣道:“不必勞煩李大哥,您盡管去忙就是。”
青年溫和又殷勤:“二當家下山前将嫂子托付給我,我自然要照顧好嫂子,嫂子不必與我客氣。”
江潤珠擺擺手:“我認得回去的路,李大哥既為苗爾副手,不如……”
話才說一半,卻見對方突然看了一眼她的腳。
江潤珠一愣,下意識覺得不對,就聽李生道:“嫂子崴了腳想必步步艱辛,還是小弟抱……”
“不不必了!”她面色一變,揚聲打斷道,“我自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