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不知何時已經帶有涼意,樹葉也開始簌簌的掉,沈彥轉頭看了眼外面,眉梢眼角間盡是冷漠。
一路走來,許多教室的燈還亮着,很多都是放學還留下來看書的,所以當看見四班教室門沒鎖時,沈彥自然而然也就沒多想。
因為教室内隻亮了前面的燈,直到進去後,他才注意到自己座位邊站了個人,雖然對方面朝窗戶看不見臉,但那清瘦好看的身型還是能讓沈彥一眼就認出來。
“在等我?”
也不知是外面的風吹的,還是因為某種情緒的侵染,這聲明知故問的話居然帶上了幾分沙啞。
許璟轉過身拿起椅子上的背包,沒有回答。
教室裡别無旁人,腳步聲顯示格外突出,沈彥把桌子上的書塞進抽屜後,就跟着一塊離開了教室。
又走上那條熟悉的回家之路,因為沿街路燈都不怎麼亮,沈彥打開了手機,手電筒照的前路漫漫又清晰。
“今天怎麼回事?”
許璟以為對方指的是自己怎麼會留在這等他,便一臉無所謂道,“碰巧而已。”
沈彥默了默,說,“我問的是其他人。”
“……”許璟頓時沒好氣, “我怎麼知道。”
四班在年級裡很出名,雖然部分原因是有兩個年級前十,長得又極其惹人注目的都在這,但主要還是因為它連續四次占了勤奮榜第一,也就是自開學以來,學校正對大門口那個紅色榜單的榜首就沒換過。
而一月一改的勤奮榜是根據上個月每個班的月考平均分,放學後自願留下看書人數以及各種能體現學生認真學習的情況來算分,綜合後得到的分數排名前三就能上榜。
成績倒是闆上釘釘的事,主要是後面兩種變數大,所以想上這個榜單不僅需要實力,更需要運氣,而四班偏偏兩種都占了,每次放學後留下來的人數最多時,恰好就能碰上負責計分的老師來巡查。
過會,察覺氣氛好像實在有些尴尬,許璟又開了口,“查飛昂說寝室裡有好東西,男生都跟去看了。”
沈彥沒想到許璟還會主動繼續已經過去好幾分鐘的話題,便輕輕嗯了聲後,問,“你不去?”
“我為什麼要去,無聊。”
許璟将後面兩個字咬的有些重,這時向來聽到什麼是什麼,根本不可能去分析對方弦外之音的人,居然開始自我攻略了一番。
從無聊的原因開始對比,沈彥先是得出了對方覺得在教室裡等自己有趣這個結論,到最後幹脆省略過程,直接将這個結論升華為許璟喜歡跟自己待在一起。
“老師找你幹嘛?”
安靜了好幾秒,沈彥才壓下剛剛胡亂的思緒,回道,“讓我好好學習。”
特意把年紀第一叫到辦公室,結果隻是為了讓他好好學習。
許璟轉頭看着沈彥,“我看起來很蠢?”
沈彥笑了笑,“不信就算了。”
許璟微微皺起眉,雖然對方看似在笑,可剛剛那個瞬間,他卻清晰的感覺到這副看似輕松的外表下藏了濃重的心思,重的甚至掩蓋了原來的模樣。
“其實。”中間停頓了好半晌,沈彥轉頭疑問的嗯了一聲,隻見許璟神情别扭,磕磕絆絆的把後面的話說出口,“有些事你要是沒人說可以跟我講。”
今晚的月亮昏暗的幾乎什麼都看不見,照在人身上朦朦胧胧的,好像隻要聲音低了點,那種缱绻的情愫就會絲絲蔓延開來,擾亂對方的心神,肆意又過分。
沈彥看着前面的路,突然想起幾年前鐘憶秋躺在病床上時,盡管已經到了連說話都沒力氣的地步,卻還是在努力的發出聲音。
“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要記得告訴我。”
這話鐘憶秋在世時曾對他說了無數遍。
而這句話的後面卻是一個所剩時日無多的女人對自己兒子最為擔憂的心事。
記憶翻湧,緊接而來的卻是一張張猙獰的面容,伴随着嘈雜刺耳的罵喊聲,玻璃杯被人狠狠砸向地闆,炸開的碎片如道悶雷,殘忍的撕裂那個房間所有的溫情。
這些不堪的事實,從來都是他深夜輾轉反側的始作俑者,他單是回想都會覺得窒息惡心。再說了,又有誰會願意去聽這種悲慘的往事,就好像部爛到極緻的電影被人拿去一幀一幀的剖析,看多了隻會打從心底的厭煩而不會有任何共鳴,更改變不了已經發生了的事,附贅懸疣毫無意義。
所以,有什麼好說的。
沈彥有些想冷笑,腳步也慢了下來,他想問許璟一句,說了然後呢?又能怎麼樣。鐘億秋難道還會因此活過來不成,自己才不需要什麼關心與同情,浪費時間。
咄咄逼人的話就像即将飛出籠子的鳥,卻在最後一刻,止于唇邊。
如果自己現在開口,這些難聽的話足以讓邊上的人火冒三丈,甚至可能今晚過後,許璟再也不會理他了。
“怎麼不走了?”
許璟下意識以為是自己剛剛講的話露出了什麼破綻,看着一動不動的沈彥,心裡不自覺生出幾分緊張。
卻不曾想眼前的人嘴唇微啟,破天荒的對着他輕輕說了句,謝謝。
許璟愣住了。
什麼情況。
沈彥居然還會道謝,這概率和嚴哲宣布自己喜歡男人有什麼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