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暗門合上,這才算是安全了。
阿柔稍稍緩了緩神,便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夜蘭搖了搖頭。
“那你怎麼會知道有人要對我動手,又剛好出現在那裡?”阿柔實在難以理解。
“我說過,我是奉門主之命來保護戚小姐的。”夜蘭解釋道,“戚小姐自進城起,我便一直在暗中跟着。隻是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意外發生。”
“所以,你也不知道那些官兵隸屬于哪支軍隊,更不知道他們為何要對我下手,是嗎?”阿柔歎了口氣。
夜蘭卻令人意外地回答道:“應當是連遠道節度使謝陽調來的援軍。”
阿柔一愣,“你怎麼知道?”
“連遠道一帶的暗樁來過信,說節度使謝陽帶兵往西北方向去了,讓西北境内的暗樁小心提防着些。”夜蘭說道。
阿柔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冷了下來,“既是援軍,又怎會出手抓捕景西王的女兒?除非……”
“除非他們并不是來支援的。”夜蘭沉聲說道。
士兵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對景西王的女兒動手,除非是直屬将領給他們下達了什麼命令。他們對一介女子尚能刀劍相向,毫無憐香惜玉之意。若是見到了阿爹和大哥,又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阿柔倒吸一口涼氣,臉色十分難看,搖搖晃晃地就要往外走,“想辦法出城……要想辦法出城才行……”
夜蘭連忙拉住了她,“戚小姐,外面到處都是謝陽的人。”
“阿爹和大哥有危險,我必須回去!”家人是阿柔最大的軟肋,此時此刻,她幾乎已經喪失掉了所有的理智,甩開夜蘭的手就要往外走,卻怎麼也推不開那扇密室的暗門。
夜蘭開口道:“你現在即便是出去了,也做不了任何事,還有可能落入對方手中。”
阿柔這才意識到,夜蘭早就料到她會不顧一切地想辦法出城,這才将她帶入這間暗室之中。如此一來,阿柔的确得到了安全,卻也失去了改變現狀的能力。
在弄明白自己所處的境地之後,阿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夜蘭道:“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夜蘭,你放我出去,我要将節度使強占宛陽一事傳回西北大營。”
“戚小姐,城内各處都在搜尋你的下落,城門也盡皆封鎖,你要如何出城?”夜蘭冷靜地問道。
阿柔沉默片刻,說道:“我知道,但即便是硬闖,我也會找到出城的辦法。”
“沒有任何準備就硬闖,也隻是死路一條。”夜蘭的語氣沒有什麼波瀾。
“夜蘭!”
“戚小姐若一定要出這道暗門,就請先回答夜蘭一個問題。”夜蘭仰頭看她。
阿柔一愣,“你說。”
夜蘭定定地看着她,“戚小姐,你是否可以為了家人而犧牲自己的一切?”
阿柔沒有什麼猶豫,迎着她的目光回答:“我會的。”
“即便是以身涉險、九死一生,即便是卑微如塵、驕傲不再?”夜蘭繼續問。
“當然。”阿柔回答,“為了家人,我什麼都能做。”
“至親間的羁絆,真乃世間不可言說的奇妙之物……”夜蘭微微歎了口氣,對阿柔說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将你送出城。”
阿柔急切地道:“什麼辦法?”
“大路若走不通,就走官溝。”
……
江北孫氏,乃醫藥世家。當代家主孫映梅自少時起便精通醫理,又兼有創新創造之能,研制出許多治病救人的新藥方來,救人性命無數,也因此在中年之時被譽為“聖手”,而今已過古稀之年。
當年西北大亂,戚思彥身中奇毒,命懸一線之時,孫聖手及時趕到,窮盡畢生所學之醫理藥理,這才堪堪挽回了戚思彥的性命。
即便如此,當時的孫聖手仍舊沒能将這奇毒的原理研究透徹,直到數月之後才研制出了對症的解藥。可戚思彥的身體早已被毒素蠶食虧空,即便有了解藥,也已于事無補,再無法恢複從前的體格,更不必說是重新習武了。
從那之後,這件事就成為了孫聖手心中的一個疙瘩。他離開江北,雲遊四方,研究毒理藥理,遍嘗藥草,幾次三番險些喪命,直至今日,他也未能停下探尋的步伐。
而在這将近十年的光景之中,孫聖手對于藥理的研究不斷提升突破,已然到達了當世之人所無法企及的高度。
孫聖手的動向固然難以尋覓,但要在江湖之中找一個人,對于故淵門而言不是什麼難事。雖然費了些時日,到底還是将人找來了。
孫聖手無心插手朝局紛争,唯獨欣賞戚思彥這個小輩。再加之當年沒能完全治好戚思彥身上的毒,心中還是有些耿耿于懷。聽聞是戚思彥的請求,便在故淵門的護送之下入了京。
“臣戚思彥,參見陛下。”戚思彥對着階上那人俯首跪拜。
“免禮吧。”李钰懶懶散散地躺在榻上,任由熙貴妃給他按摩筋骨,“阿彥突然求見,所為何事啊?”
戚思彥站起身來,拱手道:“回陛下,臣此番入宮求見,是想為陛下引薦一人。”
李钰半眯着眼睛,随意應道:“哦?什麼人呐?”
戚思彥回道:“江北孫氏,孫映梅。”
熙貴妃手上的動作有一瞬停滞,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李钰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反倒是對戚思彥的做法感到奇怪,“這江北孫聖手的名号,朕倒也聽過,隻是阿彥将他請來是為何意?”
戚思彥回答道:“前些日子陛下龍體抱恙,臣一直挂心不已。宮中禦醫雖也醫術精湛,但醫家治病救人本非隻有一條路可走。臣便想着,能多一人來診治陛下的病情,倒也是好的。”
李钰皺了皺眉頭,“朕的身子近來已好了許多,診治怕是不用了吧。”
“陛下還是讓孫聖手瞧瞧吧。”戚思彥勸說道,“孫聖手向來雲遊在外,臣也是費了好些功夫才将其請入京城。若是無恙,臣自是歡喜,若是有恙,也可及時調理。”
熙貴妃秀眉一挑,說道:“少卿大人的意思是,這宮中幾十個禦醫都比不上他一個江湖大夫?”
“臣并未這樣想,隻是臣少時曾身中奇毒、命懸一線,得蒙孫聖手相救才挽回一條性命,故而深知孫聖手乃當世奇人,不可小觑。”
戚思彥并未被貴妃的話擾亂心神,不驕不躁地繼續說道,“當年陛下派人接臣入宮,賜臣官位,讓臣心中抱負有地可施。陛下于臣而言,不僅是君,更是令臣敬佩感恩的長輩。陛下龍體有恙,臣自是憂心難過不已,這才想尋當年救臣性命的孫聖手來為陛下診治。若因此冒犯了陛下,臣萬死不辭。”
“原來如此,若是不應了你,倒顯得朕比小輩還要不懂事似的。”李钰笑了一下,“那好吧,将人傳進來吧。”
熙貴妃的手攥緊了衣袖,眼神滑過一絲暗芒,卻沒再多說什麼。
不一會兒,孫聖手進入内間來,行禮過後便依言為李钰診脈。
李钰原本沒想着孫聖手能診出什麼來,但在看到他越發古怪的神情之後,免不得有幾分心慌,“如何?”
孫聖手問道:“聽戚少卿說,陛下這一兩年來時而龍體抱恙,反複無常?”
李钰點頭,“确有此事,但近來已是好多了。”
“發病之時有何症狀?”
“頭暈目眩、身體乏力,嚴重時看不清東西。”
“發病前可有征兆?”
“征兆?這倒是沒注意過……”
孫聖手站起身來,退至階下,行禮道:“依草民之見,陛下并非染疾,而是中毒。”
李钰神情蓦得一變,“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