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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裡的天黑不僅僅來得早,而且來得快。
錢小千剛醒時,覺得天還隻是有點灰蒙蒙而已,現在很快就暗了下來。
還好火光跳躍,不但帶來了溫暖舒适,在這種環境下,還天然地安撫人心。
她一邊小心地往篝火裡添加着枯枝,一邊第N次轉頭,不放心地看向了不遠處。
幾米開外的一棵大樹下,楚總獨自在那兒倚着樹幹看着手機,已經過去差不多半個小時了。
錢小千其實很想提醒一句,對于這個僅有的聯系工具,應該注意電量,留待關鍵時刻用。
可她醞釀了又醞釀,幾度嗫嚅開口,卻到底是沒能鼓起勇氣,大聲地直言進谏。
天暗了,那樹下隻有手機屏幕發出的淡淡冷光,映在女子臉上,總覺得有幾分陰森……
算了算了,楚總又不像婉姐那樣不靠譜,一定是有分寸的,用不着誰提醒的……
小助理這般安慰着自己,縮着脖子轉回頭,努力把篝火升得旺旺的,才勉強安心。
又過不多時,身後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再回頭看,楚總果然很有分寸地收起手機回來了。
見狀,錢小千高興地往火中扔了一把細枝葉,正待開口說點什麼,近距離一瞧對方的表情,又識相地閉起了嘴。
欸,怎麼回事?楚總的眼睛有點紅哦……雖閉了嘴,但心裡卻不免嘀咕起來,以至于之後她幾次三番偷眼打量篝火對面。
而火堆另一端,楚芹意顯然無心理會這樣的打量。
自回到篝火旁後,她就坐到睡袋邊的老位置,背靠着松樹,眼盯着火焰,一隻手閑來無事般,一下一下,輕撫着睡袋中就寝之人的發頂。
這似乎隻是個下意識的動作,因為坐下後,她沒低頭看過對方半眼,隻是一邊信手輕撫着那發絲,一邊自顧自思忖着什麼,眸光倒映了火色,顯得清冷又不可捉摸。
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但作為直覺生物,小助理偷看了沒幾眼,就趕緊收回視線,本能地感覺這時候還是保持安靜,降低存在感為佳。
但僅僅是她一個人知道見風使舵降低存在感是不夠的,半晌後,篝火旁的靜谧終究是被另一個聲音打破了。
雖然這打破靜谧的聲音實際上很小,小而含糊,畢竟,你不能要求一個人夢呓時有多麼口齒清晰。
但睡袋旁的楚芹意卻被這一聲喚回了神,低下了頭,那側耳傾聽的模樣專注又認真,仿佛真能從中聽出什麼般。
受這份認真專注的影響,錢小千也努力豎起了耳朵,但無奈再怎麼聽,也聽不清夢呓的内容。
睡夢中的人本身也不會呓語多久,短短幾句含糊的嘟囔之後,一切很快又歸于平靜。
錢小千正有些沮喪地揉了揉自己耳朵,一擡頭,卻看到一直很平靜的楚總,遽爾做了個動作。
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睡夢之人的額頭上,先是微微一頓,然後洩憤般,用力地戳了下去!
配合着這個動作,就連那表情也有變化,蹙着眉牙關微緊的神态,分明是在表達某種不滿。
錢小千卻看得呆了一呆,不為其他,隻是這種戳額頭的動作,即使代表怒,也是一種親密的怒。
可惜睡袋裡的人卻無緣得見,額頭被戳個正着,也就隻是含含糊糊嘀咕了一句什麼,縮了縮肩膀。
瞧着這樣的她,之前還輕嗔薄怒的楚芹意忽又平靜了下來,手也化戳為搓,漫不經心地揉着那片被戳的肌膚。
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成了個多餘的存在啊……錢小千心虛地撇開目光,再聯想到之前婉姐天天嚷嚷抵制渣前任,突然就想替她點個蠟。
不過這次意外之後,婉姐的态度應該也會有所改變吧,秦老闆可是不顧安危地來救楚總了,怎麼也和渣不沾邊啊……
想到這一天一夜的經曆,小助理難免心有餘悸起來,沉浸在自己情緒中,一時間倒也沒再注意篝火對面的兩人。
待到她再次擡起頭來時,卻看到不知什麼時候起,對面的女子又單手拿起手機,默默擺弄起來。
“那個……楚總啊,你留神一下,這手機電量還剩多少?能不能撐過今晚啊?”
溫暖的火光襯得楚芹意的神情柔和不少,所以錢小千醞釀已久的勸谏,終于還是說出了口。
“還剩三分之一吧。”楚總果然沒生氣,而是順口回道:“沒事,應該有備用的充電寶,等秦老闆醒了問她要就是。”
“咦,原來有帶充電寶嗎?”這答案出乎意料,錢小千詫異之餘放松下來,不禁感慨:“真沒想到啊,秦老闆考慮好周全。”
“應該有備用的吧,我猜的。”對方卻回了這麼一句,見小助理一臉懵,又笑道:“三分之一也夠了,這款手機我記得還挺省電的……與其擔心電量,不如擔心柴火,你添太快了。”
被她這麼一提醒,錢小千才反應過來,當即頓住了正不斷往篝火堆裡扔枝葉的雙手,又看了看身邊所剩無幾的枯枝堆。
失策失策!因為火旺一點更舒服,加上想事情,所以下意識地……這樣居然還想勸谏楚總省電,小助理拍了拍腦袋,倏地站起身來。
“那個,不知不覺就……楚總您坐着,趁着天還沒黑透,我再去撿點來!”她有些懊惱地表示,不待楚芹意回答,就轉身脫離了篝火的映照。
“在附近撿就行,保證火光在視線範疇内。”楚芹意隻叮囑了一聲,并沒攔着,這附近之前已檢查過,基本不會出什麼意外。
所以當确認小助理确實沒走遠後 ,她便又重新低下頭,一手輕撫着熟睡之人的頭發,一手再次擺弄起那手機。
事情當然沒完,才一個視頻文件夾而已,待翻騰的情緒終于被悉數化解,楚總就逐一點開了其餘文件夾。
首先被檢查的,是儲存的圖像資料。
有了視頻打底,楚芹意對手機裡的照片倒是接受度良好,就算從中發現了自己辦公室的落地窗仰拍照,也不覺得驚訝。
這事也算早有端倪,當之前,發現對方能無視單向玻璃幕牆,準确站在自己辦公室下方時,她其實就已有所懷疑。
隻是……連個人影也看不見的單向玻璃,就算找準了是哪扇窗戶又如何?有什麼好拍照的?
楚總嫌棄地翻完,确認了這些照片大多數甚至不如視頻來得有信息量。
不過無論是視頻還是照片,倒都有一個規律,那便是隻有分開這幾年的。
分手之前的合影與小視頻都不見了,也不知是删除了?還是轉移了?
楚芹意并不想自作多情,但思來忖去,覺得約莫還是後者,畢竟舊手機内存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