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城摟住他,手碰到他腿上,問他:“我可以摸下你的疤嗎?”
江野吞咽下幹澀的喉結,沒說話,他拒絕不了,便心甘情願的閉上眼睛。
季連城指腹有些涼,觸碰時講我忍不住顫抖了下,對方的動作很溫存,小心翼翼的,舍不得觸碰一般。
季連城隔着睡褲輕輕摩挲那個疤痕,十分的突兀,隔着柔軟布料也覺得有些猙獰。
季連城心裡說不清的悶,在他記憶中,初識江野時對方還是一個每天就知道傻笑的小屁頭,愛好多管閑事,滿腔熱血。
喜歡在操場上狂奔,喜歡跟周圍的男孩子打架,沖喜歡的女生笨拙的吹口哨,最後惹來一身被嫌棄卻也不生氣,隔天繼續賤嗖嗖。
季連城喜歡那個時候的江野,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看着對方開心,他清淡無味的生活因為有了他才變得斑斓美好。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江野變了,變得沉默寡言,不再喜歡多管閑事,在學校裡也不再多話,最讓季連城記憶深刻的是,那段時間這個曾經的樂天派男孩,每天都是低頭走路,甚至有一段時間還“愛好”打架。
季連城知道江野,從來不會主動去招惹别人,一般都是其他人找他在先,可那段時間,江野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打人面無表情,下死手,因為把隔壁職業學校的混混打進醫院而被停課。如果換作平常,江野多少會給自己分辨明白,但那時他沒有多說一句,回家呆了兩周,聽候處置。最後再次回到學校時,事情的始尾已經被傳的徹底變了個模樣。
後來,江野因為幫助一個班裡經常受皮膚的同性戀而被背刺,變得再也不想去管别人。
這些季連城都看在眼裡,也痛在心底,他有時會想,他那個時候如果就去上前,拉住對方坦白心意,或許江野也不會誤會他這麼多年。
但轉念一想,那個時候的他們都太不成熟,很多心思隻是一股腦熱,季連城也是人,他那個時候也還小,還不太懂什麼是愛,他隻知道看着對方快樂他就快樂,看着對方痛苦他就痛苦,看着對方郁郁寡歡他也會郁悶。
可當他看着他跟别人要好時也會嫉妒,看到他對别人表達愛意時會瘋狂,看到他離開自己視線一秒鐘時會不安……季連城知道,這樣不好,可等他回過神時發現,好多事情都超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等他反應過來時他才明白,原來他愛他,他一直都關注着他,愛了他那麼多年。
這份愛意,直到今天才明白,才得到落實,季連城感覺自己是幸運的,同時也會覺得虧欠,如果不是他強制着江野,緊逼對方,或許江野這段時間也不會這麼掙紮。
江野感覺對方觸碰自己那個疤痕的時間有些久,久到他體内的某些東西開始躁動,于是忍不住伸手抓住季連城的手。
“别,别弄了。”江野清了清嗓子,“有點癢。”
季連城任由江野抓着他的手,鼻尖抵住對方後頸:“你怎麼那麼傻。”
雖然季連城沒說什麼,但江野卻莫名知道他的意思,想着季連城對自己腿上的這個疤痕這麼耿耿于懷的樣子,他心裡一陣酸澀和感動。
原來,真的會有人會在意他的一切。
這個疤痕是他初中時,因為班級那個倍受他人欺淩的男同而留下的。
江野那個時候也單純,不知道世界上會真的有農夫與蛇,他幫助了他人,以為他人會跟他一樣,至少不會背刺。可事實是,他的熱心反而成了把他推向深淵的惡爪。
江野永遠也忘不了那個男同跑到校長室去告他的模樣,說他對自己性騷擾,因為幫助過對方,就覺得對方應該心存感激,應該事事順應,做任何事情都應俯首帖耳。
男同在無數老師和同學面前,一邊哭泣一邊“揭發”江野的“罪行”,說江野強迫他發生關系,就是因為江野喜歡他才會幫助他,因為幫助過他所以他就應該順應江野。
可事情的真相卻是,江野才是受害方,江野以為自己的熱心會換來對方同樣的真誠,可事實是他錯了,男同觊觎他已久,終于找到“下手”的機會……江野吧男同打了一頓後被全校通報,最終結果是,誰也沒有相信那個渾身上下毫發無損的江野,從而相信那個“看上去”更像是“弱者”的男同。
也确實,在世人的眼裡,同性戀本就是倍受“非議”的“弱勢”群體,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特殊性”,才導緻他人會忘記這些“特殊群體”裡面同樣會有邪惡的人。
人性的惡劣就是如此,不分男女,不分特殊,不分地區,不分老少。
那段時間,蘇凝靜離家出走,家裡隻有江天明,江天明趕到學校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分青紅皂白把江野打了一頓關了起來。
江野被停課兩周,兩周的時間裡看似閉門思過,實際上是在家裡療傷。
等事态過去後江野再次回歸校園時,感覺一切都變了,他也變了,變得沉默寡言,不再融入外界。
那段回憶和過往,是江野多少年後都不願意再提起的傷疤,可記憶淡忘了,疤痕卻在。
後來,江野忍氣吞聲,咽下那段惡果,選擇性忘記自己腿上的疤痕,忘記一切從頭再來,可也是那時起,他應激般的十分厭惡同性戀這個群體。
所以,當他知道季連城喜歡他時,第一時間是不敢置信,而後便是逃避,厭惡,責備……
他以為他的這些情緒無人了解,可是現在看來,季連城看的明白,也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