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看什麼?”當時小小的庾昭還帶着傲慢。
郗道茂指指樹上:“上面有個姐姐在摘桃花呢!”
庾昭也跟着擡頭看過去,發現謝道粲踩着一枝并不怎麼粗的桃花枝,左手正費力地折着一枝桃花。
“你這樣會摔下來的!”庾昭看着謝道粲腳下的樹枝,吼道。
謝道粲低頭,看着樹下兩個雙丫髻的小丫頭此時都緊張地望着自己。她腳下沒站穩,真的摔了下來。
當時樹下的庾昭和郗道茂都要去接她,可樹下的二人撞到了一起,謝道粲摔下來時,正巧砸在二人身上。
那株桃花樹并不高,下面又是松軟的草地。謝道粲沒有摔疼,而被她壓在底下的兩個小丫頭更是看着她咯咯笑着。
“姐姐,你臉上有泥!”郗道茂先說出了這個事實,她帶着謝道粲去了湖邊,倒影裡,三個小姑娘身上都是灰撲撲的。
後來她們的丫頭找到了此處,各自帶着三人下去換衣服。這是三人第一次見面。
回想起那些無憂無慮地少年時光,庾昭總忍不住歎惋。好像她這一生已經到了終點一般。
“算了,”良久後,她忽然望了望天空,長歎一口氣,像是在安慰自己道,“怎麼樣不是一生呢?”
沒有人看到,庾昭的眼睛裡悄悄滴落了一滴眼淚,打在地面的青苔上,她的嘴角一直在笑着,可眼睛裡的悲傷,是做不了假的。
“這恐怕,是我們最後一次放風筝了!”
她沒有回院子,腳步直直地向着外院走去。沒有人發覺她的離開,也沒有人看到她背影落寞,眉間都是思念。
她滿身驕傲地活了十五年,這十五年中,關于庾昭的一切都那麼的順風順水。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人生的故事,也就隻停留在了這十五年之中。
她無法心安理得的去接受謝玄另娶他人,也無法在經曆了這樣大的悲痛後,還能笑着面對人間故事。
這是她的一生,無人可以替她承擔痛苦,也就無人可以替她做決定。
她離開時,庾府的一切都靜谧的一如往昔。直至下午時分,謝道粲和郗道茂才收到了庾昭失蹤的消息。
“你說什麼?”謝道粲看着卷耳,不可置信地問道。
“庾家姑娘從上午送二位女郎出來後,就再也沒有回過院子。午間庾夫人來尋,這才發現她失蹤了。”
郗道茂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沖。但她跑了兩步後又頓住了腳步:“這該去哪裡尋她啊?”
謝道粲急的将院子裡的小厮都傳了過來,分别讓他們去了幾個庾昭平日愛去的地方。
“我就覺得,昭昭這幾日怪怪的,她望向我時,眼神裡總帶着些留戀。當時我隻以為她是大病初愈,可現在細想,這一切恐怕都是她計劃好的!”謝道粲來回踱步地分析道。
“她給我們營造了一個假象,然後再這樣不吭不響地離開。離開!這才是她的計劃。”
郗道茂急的垂了垂桌子:“昭昭啊!”
“你說,她現在該有多難過啊?”謝道粲想着想着,忍不住哭了起來。
郗道茂的眼睛也有些酸,像是滴進去一滴檸檬,淚水簌簌地流着。
整個下午,二人都在焦急地等着外面傳來的消息,可是院子裡靜的能夠聽見草蟲鳴,卻唯獨聽不見腳步聲。
郗道茂坐在窗前,看着院門打開,就是不見人影歸來。
謝道粲則立在了門口,倚着門框,院子裡的銀杏樹挂着扇形的葉片。
“她會沒事的,對嗎?”謝道粲回頭問郗道茂,此時,她不知該如何安頓自己的心。
郗道茂重重地點點頭:“她一定會沒事!或許,她現在正躲在哪個地方,想要吓唬我們呢!”
“對!”謝道粲肯定道,“一定是這樣!昭昭最喜歡捉弄人了!”
郗道茂低頭,咽下了自己那聲哽咽。
她們可以這樣騙自己,可是誰都明白,庾昭這次,恐怕真的不會再出現了。
中庭的月亮殘缺的不甚明亮,郗道茂呆呆地坐在塌上,手中拿着半截風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