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你快醒醒,要不然我會生氣的!”
“你門外,那棵桂花樹,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把它砍了!”
“昭昭!”見庾昭還沒有反應,郗道茂慌神了,眼淚一滴一滴往下落着,門外聽見動靜的謝道粲也跑了進來,看到這一幕時,直接摔坐在了床邊。
“昭昭!昭昭!”
桓玄走到院門外時,就聽見了一聲嘶啞的吼叫。他的腳下忙加快了步子,沖進屋子裡時,就看到郗道茂和謝道粲趴在床頭痛哭着。
桓玄過去扶起了郗道茂:“她怎麼樣了?”
郗道茂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拉着桓玄的胳膊:“你快,你快救救她!”
桓玄看着床榻上面無血色的女子,忙伸手去搭脈搏。他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
郗道茂心跳得更快了,她不敢說話打斷他,忙去扶起了謝道粲,将她安頓到繡凳上。
桓玄又搭了另一隻手的脈搏,有些驚異地望向了郗道茂,不敢将那個最壞的答案說出口。
庾夫人進來時看到這一幕,瞬間就暈了過去。下人們忙做一團,桓玄則打開了包裹銀針的卷軸,抽取一支在在火上烤了烤。
他對着庾昭的幾個穴位刺了下去,見沒有動靜,他也不禁蹙眉。
“她一心求死?”
阿遠望向郗道茂,詢問道。
郗道茂忍下了自己那滴淚,不忍去看床榻上的庾昭。
“還有辦法救她嗎?”
桓玄歎了一口氣:“我也不敢保證,她的脈搏太微弱了。”
“求求你,你再試試,還有沒有辦法可以救她了?”
衆人屏息凝神在一旁聽着,桓玄看着郗道茂眼中的淚水,終是扭過頭去,從藥箱中取出一個瓷瓶來,倒出一顆來,放進庾昭嘴裡。
白芷見狀,忙端水來扶着庾昭将藥丸送下去。
桓玄又掏出了幾根銀針來,沖着庾昭額頭上的穴位刺下去。
郗道茂緊張地握住了謝道粲的手,看着桓玄的動作,二人連呼吸聲都很輕微。
她覺察到謝道粲的手在發抖,可郗道茂此時何嘗又不是如此呢?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窗邊的銅漏已經落下大半。窗外忽然傳來一聲驚雷,樹梢被風吹起,緊接着是一場雨。
屋裡的人皆屏息凝神,誰也沒有出聲打破這一切。
桓玄的額頭已經有了些薄汗。郗道茂見狀,趕忙遞了帕子過去。
“多謝。”他接過來擦了擦,順手塞進了自己衣袖裡。
郗道茂沒有注意到這個動作,此時隻是看着床上緊閉雙目的庾昭,謝道粲已經扶着轉醒的庾夫人向着此處來了。
見到大夫施針,庾夫人也不敢做聲,隻悄悄站在身後,望着這裡的動靜。
打破這份沉靜的,是庾昭的一聲輕咳。她緩緩睜開眼睛,發覺周遭都是人,圍着自己,眼中有淚水。
郗道茂更是直接哭了起來,她重重地捶了自己手臂兩下,想克制住自己的哭聲。
庾昭虛弱之間,想去拉她的手。
“容......”她的嗓子更壞了,連第二個字都發不出口。
郗道茂忙去握住她的手:“你能醒來就好。”
白芷忙端了溫水來,郗道茂扶着庾昭,一勺一勺喂着她。
桓玄就立在不遠處,看着郗道茂哭得雙目紅腫,但眼中都是失而複得地欣喜。
那樣的神情此前他從未在郗道茂臉上見過。
桓玄不言,但眼神一直落在郗道茂身上。
庾昭喝完這盞水,才緩回了一點。她能夠開口後,說的第一句話是:
“容娘,阿粲,咱們三個一起去放風筝吧!”
郗道茂愣了一下,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來應道:“今日下雨了,明日晴了,我們來陪你放風筝。”
“那說定了!明日你們一定要來。”庾昭緊緊握着好友們的手。
二人努力克制着眼淚,對她點了點頭。
離開庾府時,正趕上大雨。桐油傘撐着頭上那一片天空。周遭一切都被水洗的澄明。郗道茂的裙擺被打濕了,可她卻毫不在意。
大門處,停着兩輛羊車,郗恢與王獻之撐傘立在門前,見到二人出來的一瞬間,各自的傘都罩在了二人頭上。
王獻之扶着郗道茂的手臂,而郗恢則攬住了謝道粲。
“昭昭怎麼樣了?”郗恢先詢問道。
二人皆是搖頭,郗道茂好奇地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王獻之一臉的明知故問,但看着她此時心緒不佳,也沒有敢再去逗她。
扶着郗道茂上車後,王獻之收了傘,坐到了郗恢的車上。
謝道粲與郗道茂相互靠着,好像在尋找彼此的溫暖。
簾外一場驟雨,驚醒了會稽城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