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金屋淚痕
王獻之的出現讓郗道茂很是驚訝,她左右看看,發現郗恢與郗超也是一臉茫然。
“官奴,你怎麼來了?”郗恢先問道。
王獻之看了看他,發現也沒有喝醉的樣子。又轉過頭來看向郗道茂:“不是你讓我來接他的嗎?”
“我?”郗道茂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
“算了,來都來了,便一起回去吧!”正巧他們也要返程了。
今日由于郗道茂穿了男裝,郗昙便允了她騎馬回家。衆人紛紛翻身上馬,唯有王獻之殷勤地跑到郗道茂旁邊想要扶她上去。
“我自己可以。”郗道茂喝了一些酒,全然忘記了自己在王獻之面前立的柔弱人設。此時為了顯擺,她一踩馬镫就翻坐到了馬上,坐定後更是沖王獻之炫耀般的揚起了下巴。
“好厲害!”王獻之順着她誇贊道,心裡卻止不住的輕笑。
容娘喝醉酒了真好,連小狐狸尾巴都要主動露出來搖一搖。
沒意識到自己露餡的郗道茂還得意的伸出手去要摸王獻之的頭。然而她也傾身,馬便不自覺地動了動,王獻之怕郗道茂沒坐穩,立刻警覺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心,在馬上不要亂動!”
郗道茂卻扒拉開了王獻之:“我馬術好着呢!”
說着,她便夾緊馬腹,從王獻之面前揚長而過。王獻之無奈地笑了笑,也随之上了馬。
抵達家門口時,郗超率先覺出了不對勁。府中一片寂靜,甚至透着些冷冽。
“她們幾個還沒有回來嗎?”郗愔問道。
郗昙笑笑沒有應答,随即便見楊氏身邊的小厮來報,說府中出事了。
衆人蜂擁去到郗道琴院子的外面,郗恢和王獻之因是外男要回避,便先離開了。郗昙不欲參與内宅之事,轉頭喊住了自己的兒子:“等等為父!”
餘下的或為親屬,或為女眷,郗道茂則是快步走到了謝道粲旁邊,向她問了緣由。
此時郗道琴還未醒來,謝道粲不想留下一個背地裡戳刀子的名聲,于是也對剛剛發生之事絕口不提。楊氏從謝道粲的眼神裡看出了事情的異樣,此時眼珠轉動着,猜想可能會發生的幾種情況。
郗璿和傅氏則是純摸不着頭腦,二人相視一望,各自研究起了自己袖口的布料。
唯二知道内情的郗道茂則有些生氣地站了起來,衆人的目光齊齊投向她,郗道茂有些尴尬,隻能道:“我先去換身衣服。”
她現下還穿着男裝。
傅氏正要讓她離開,卻不想郗道琴此時劇烈的咳嗽了兩聲,随即睜開了眼睛。
“你這孩子,好端端的怎麼落了水?”楊氏這時還在努力扮演着稱職的嫡母。
謝道粲則冷笑一聲,款款起身走向了床邊:“妹妹醒了,可也向各位長輩們解釋解釋,為何會落水?”
郗道琴恐懼地看着謝道粲,她萬萬沒想到謝道粲會這麼警覺,能在如此快的時間内躲過自己的攻擊,還閃出了一條路來,好讓自己順着慣性掉進湖裡。
是,她剛剛想要推她下水,最好直接讓謝道粲死在湖中。這樣才是真的沒人知曉自己的所作所為。可想不到失了手,反倒将自己賠了進去。
謝道粲并未直接揭穿她,而是環顧一周問道:“不知七表弟可回來了?”
郗璿接住了她的話:“剛随恢兒他們一道回來的。”
謝道粲對郗璿微微一笑:“這件事說起來同七表弟有些關系呢。”
郗璿被她說得昏了頭:“官奴?”
“是啊,”謝道粲鬼魅地沖着郗道琴笑了笑,“這一切的根源,就在琴妹妹對七表弟的仰慕。”
說着,謝道粲将郗道琴私入松石館的事情和盤托出。郗道琴聽着她平靜的叙述,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沖着她嘶吼道:“你胡說,分明是你要陷害我!”
“我胡說?松石館的小厮們皆是人證!你要不要我随便叫一個過來,跟你對峙啊!”謝道粲此時滿臉厭惡地看着郗道琴,明明自己都給了她機會,可她偏還要對自己懷恨在心,甚至加以報複。這種人,她是不會再忍讓了。
“大伯母恕罪,粲兒身為郗家兒媳,本不欲摻和此事。可事關郗家名聲,粲兒不得不過問一二,免得妹妹走入歧途。誰知琴妹妹不僅不知悔改,反倒存了加害我的心思。粲兒實在害怕,這才請諸位過來,替粲兒斷一斷這樁家門案。”謝道粲說着也開始抹了淚,郗道茂見機,立刻裝模做樣地摟着謝道粲安慰道。
“嫂嫂今日怕也是受驚了。如今剛剛入春,水裡還寒涼,若嫂嫂正被推下水,即使不死也要病上許多日子呢!”郗道茂火上澆油道。
楊氏看着床上瘋魔的郗道琴,又氣又惱,臉上頓時有些挂不住。
“是我沒教育好這小賤蹄子,竟讓她做出如此有辱門風之事。弟妹、璿妹妹,對不住了!”楊氏說着,同二位道歉道。
“嫂嫂快别這麼說,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對不起的。再者這孩子終究不是你親生的,幼年随她那母親長大,誰知都學了什麼,任憑嫂嫂你如何教養,那不是自己的孩子,終歸與自己隔着一層。”郗璿更是直接将郗道琴的身世撕開來說道。
床上的正主此時已聽的滿臉通紅。她被子下的手緊緊攥在一起,靜等着自己的結局。
“要我說,這孩子還是不适合在嫂嫂膝下養着了。今日她能生出害人之心,他日難保不會真的傷到人。還是防患于未然的好啊!”此事涉及到王獻之,郗璿便不得不多一層防護。何況她抓住了楊氏對郗道琴的厭惡,此時的話恰好說進了楊氏心坎裡。
“那便即日将她送到莊子上去,養着她吃喝也就是了。”楊氏怕過不去郗愔那一關,最終還是沒有将郗道琴趕盡殺絕。
“嫂嫂到底是仁慈,大哥那邊您不必擔憂,我自會将前因後果告知于他。隻是我王家向來沒有納妾的規矩,若因她而壞了王家門風,想來我家主君也是斷斷容不得的。”郗璿睨了郗道琴一眼,那些話算是對她的警告。
郗道琴不敢再擡頭,聽着衆人呼啦啦地離開,這才一個人擡眼打量起自己住了許久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