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見堂中另一側時,她不自覺被那道雲峰白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王獻之立在一種郗家郎君身側,隻覺儒雅非常,仙氣飄飄,更有文人之風骨。那種特别的感覺讓郗道琴無法移開眼睛。
她就這麼呆呆地望了一會兒,直到謝道粲喚她,才将将回過神來。
“琴妹妹,茶要涼了!”
郗道琴這才意識到自己一口未喝。她慌忙端起茶杯來,輕嘬了兩口,茶香都有些淡了。
午間衆人一起用了餐,宴席散去後,謝道粲追上了獨自回房間的郗道琴:“琴妹妹!”
郗道琴見是她,忙行禮道:“嫂嫂有事?”
“嗨,我能有什麼事兒。就是看你在前面,想喚你一起走罷了!”謝道粲熱絡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嫁到郗家沒多久,這次也是第一次随着回鄉祭祖。好多地方不明白的,還望妹妹能提醒一二。”
“嫂嫂客氣了,道琴也不甚懂。”
“琴妹妹自謙了。聽夫君說,郗家是允許女兒家與兒媳祭祖的,那明日咱們幾點起合适?”謝道粲問道。
郗道琴則更加尴尬了:“明日,我,我不參加祭祖,所以不太清楚。這些事情嫂嫂還是問母親吧。”
謝道粲眼神一動,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随後問道:“琴妹妹也是第一次見姑母吧?”
郗璿自嫁入王家以來,甚少回京口。而剛剛謝道粲捕捉到郗道琴看郗璿的眼神充滿了陌生,猜想她也未曾見過這位姑母。
“是。”郗道琴颔首道。
“姑母最是随和,對咱們這些小輩也是極好的。這次帶着七表弟回京口,一是路上能有個照應,二也是要上報列祖列宗,定下他與容娘的親事。對了,七表弟妹妹也是第一次見吧?”謝道粲笑着問道。
郗道琴卻覺得自己驟然被推入了深淵之中。原來席間那位雲峰白的男子,竟是郗道茂的未婚夫。
郗道琴又一次出了神。
“琴妹妹?”謝道粲推了推她。
“啊?是。”
謝道粲輕笑:“妹妹怕是都沒聽進去我剛剛說了什麼。是不是今兒個起早了,還沒返過神來呢?”
說着,她用帕子捂住了嘴笑着。
“讓表姐見笑了!”郗道琴告罪道。
“嗨,索性午後也沒什麼事兒了,妹妹好好回去補一補覺。我還要去看看夫君,怕他喝多了醉在席上。”謝道粲匆匆與她告辭。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郗道琴才失魂落魄地向自己的院子走去。王獻之,王七郎,原來他早已和郗道茂情投意合。郗道琴漫無邊際地遐想着,直到被自己的門檻絆倒。
另一邊,王獻之趁着郗恢與郗超喝的起興,自己偷偷溜出了席面。他繞過前廳,隻見後院桃花開得正好,郗道茂此時正在南嘉的幫助下折着桃枝。
“大伯父的桃枝,也隻有你敢折!”王獻之說着,靠在了樹幹上。
郗道茂不禁停了手,低頭看向他道:“這桃樹便是昔日大伯父親手為我栽的,他吩咐過,郗家衆人都不許靠近這棵樹,每年開花時,隻有我能摘!”
郗道茂說着,由南嘉扶着跳下了凳子。
“底下的枝子不好看,我為你折上面的!”王獻之說着,單腳踩着枝桠爬上了桃花樹的頂端。不一會兒功夫,他便捧着一大束桃花跳下了樹。
“哇,還是你厲害!這樹那麼高,我都夠不到上面的!”郗道茂捧場地拍掌道。
南嘉則一臉驚恐地看向了自己女郎,她的眼神似乎在訴說着:不管你是誰,現在、立刻、馬上從我家女郎身上下來!
郗道茂嗔怒地拍了她一下:“南嘉,你幹嘛這樣看着人家!”
南嘉吃痛地捂着自己的手臂,終于放下了心來:這力道沒錯了!
然而此時王獻之依然沉醉在郗道茂的吹捧中,瞧着他的神情,南嘉心裡暗暗歎了一口氣。就王家郎君這樣的,得被女郎釣成狗了。
郗道茂又恐吓地看了南嘉一眼,示意她不要再用這種憐憫的神情看王獻之,以免破壞了她在王獻之心裡的柔弱印象。
南嘉無奈地點點頭,順便替郗道茂拿住了她那捧桃花。
王獻之低頭,恰好看到郗道茂頭發上的一片花瓣,他下意識伸手去摘,卻不想郗道茂被吓了一跳。
“你頭發上有一片落花。”王獻之道。
“哪裡?”郗道茂摸索了一陣,始終未摸到地方。
王獻之隻等上前一步,替她摘了下來:“在這!”
他伸出手來,裡面卻并非桃花瓣,而是一整朵盛開的桃花。
“瞧着樹冠上這朵開得最好,單獨為你摘下來簪發!”王獻之說着,将這朵花戴在了郗道茂鬓邊。
春日的陽光下,少女的臉龐比得過萬千盛開的花。
此時立在一旁偷看的長輩們表情各異,郗璿一臉磕到了的神情,郗愔氣的垂了垂窗棂,傅氏和郗昙分站兩側,兩兄弟同時對這位即将要娶走他們寶貝女兒的王獻之充滿了敵意。
傅氏則和郗璿握着手,激動程度堪比郗道茂本人。
而回到房間裡的郗道茂更是歡喜地站在鏡子前照了一下午。
“夠好看了!”日暮時分,謝道粲緩緩走進了她的房間。
郗道茂立即小跑着向她展示自己鬓邊的桃花。
謝道粲寵溺地點了點她的眉心:“知道的是七郎給你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也偷了西王母的靈藥,馬上要成仙呢!”
郗道茂害羞地捏着裙角:“我就是覺得這朵花比之前簪的都好看!”
謝道粲撚起帕子輕笑她:“這哪是說花呢?怕是說人呢吧?”
“阿粲!”郗道茂嬌羞地喚道。
“好了好了,窈窕公子,淑女好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況且七郎本來就是你的未婚夫,你倆情投意合,比什麼都重要!”
“隻是容娘,切莫掉以輕心!”
“什麼?”郗道茂不解。
“你那位堂妹,恐怕也不是個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