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月夜狼嚎
大夫是按骨折來出診的,看過郗道茂後,又給王獻之包紮了一下,最後仍不解地問道:“你們當中誰骨折了?”
“這不嘛!我們家丫頭傷得這麼重!”郗璿焦急地指着郗道茂的掌心。
大夫尴尬地端詳了一陣,實在無法将其與骨折聯系到一起:“女郎隻是受了些皮外傷,敷些草藥就好了。”
“那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啊?或者會不會留疤?”
大夫禮貌的微笑,飛快的開藥,随後拎起藥箱毫不猶豫地沖出了廂房。
“若不是那位郎君給的多,我才不費勁跑來看這麼一個小傷呢!”大夫振振有詞地離開了。
郗璿與傅氏又張羅着去準備些補湯。郗道茂看着房間裡隻剩下郗昙一人,這才将與慕容淩的約定告知父親。
“他說得沒錯!若阿明身份暴露,再留在郗家對我們和他都不利。既然慕容淩有信心保護他,我們也該将孩子還給慕容氏了。”郗昙答應今夜同郗道茂一起去送阿明。
人群散去後,郗道茂也在房間裡坐不住,一推開門,便見謝道粲立在走廊邊上。她看到郗道茂時,眼中閃過一絲愧疚,随即便又低下了頭。
郗道茂想了想,還是朝着謝道粲走了過去。
“嫂嫂怎麼不進去?”她先開口道。
謝道粲擡起頭來,嘴裡也支支吾吾:“我,我出來吹吹風。”
郗道茂輕笑:“這裡的風,自然沒有江上涼爽。不過嫂嫂暈了好幾日船,想來也沒能吹一吹江風。”
“什麼意思?”謝道粲緊張地看向她。
郗道茂将手撐在下巴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嫂嫂,你真的暈船嗎?”
謝道粲不禁後退了兩步,此時郗道茂恐怕已經猜到了原由。
“你都知道了,為何不去父親母親那裡揭穿我?”謝道粲看着眼前的人,眼裡帶着防備。
“你不也是嗎?明明知道船上會發生什麼,還要将我留在你的房間。”郗道茂細細想來,謝道粲的反常大概就從那時開始。
謝道粲歎了一口氣:“是,船上的黑衣人,是謝家派來的。”
“他們為誰而來?”郗道茂問道。
“阿明。”謝道粲的答案與她料想的分毫不差,“回門那日,長姐來看我,話間問道了郗家是否有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我當時并不知曉長姐之意,便對她講了阿明。可誰知長姐說那個小男孩竟然是慕容氏的遺孤,她說謝家想要那個孩子,讓我裝作不知情,等謝家來劫人。”
“容娘,我真的不知道長姐會派這麼多殺手來,還差點傷到了你。我沒想過他們會對郗家人動手的,我以為隻要帶走阿明就好了。”謝道粲說着,哭着抓住了郗道茂的手,雙膝酸軟,堪堪就要跪下。
郗道茂卻緊握住她的手臂,将謝道粲拉了起來:“我信你。”
“你們被擄走後,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你們會被帶到哪,尤其是你,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我加緊派人給長姐送信想要她将你們放了,信還沒有傳到,你們便回來了。”謝道粲淚眼婆娑地看向郗道茂。
但從她的話中郗道茂也聽出來一些信息,比如,她并不知道帶走他們的是苻生的人。
看着好友,郗道茂内心不住地歎息。她到底參與了多少?又知道多少呢?
此時,收到消息的謝道韫重重地捶了下桌子:“廢物,竟全被郗恢解決了?”
“夫人,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謝道韫端詳着傳來的那張字條,眼珠一轉道:“不是說還有一撥人也趁機上了船?”
“是,隻是不知對方來頭。”
“還能有什麼來頭,”謝道韫燒掉了字條,“肯定是北邊的人。”
“派出一隊人來盯緊他們,若他們能得手,咱們也可黃雀在後。”她吩咐道。
入夜,郗恢抱着一個五歲大的孩童推開了驿站的後門。二人皆着深衣,在暗夜裡幾乎看不到人。兩人一馬飛速奔向南浦渡,勒缰繩時,郗恢看到了那個戴着面具的身影。
“你果然守時!”郗恢笑着跳下了馬,向着慕容淩走去。
“怎麼是你來了?”慕容淩訝異道。
郗恢掃視一圈開口道:“父親身體不好,江邊夜裡涼,自然由我代勞。”
說着,他将那孩童“牽”到了慕容淩面前。
就當他發出一聲驚呼時,身後蘆葦中立刻發出了細細簌簌地響動。夜色掩映下,黑衣殺手手持尖刀向他們刺來。
慕容淩立刻拔劍迎戰,郗恢則順勢将孩子拉到了身後,迎上了黑衣人的招數。
對方大抵十餘人,招式狠辣,刀刀都向命脈砍來。郗恢與慕容淩一連接了十幾個回合才将将解決一半。
眼看對方還沒有放棄的意圖,郗恢幹脆伸手将身後的“孩子”甩了出去。黑衣人趁機砍去,頓時間棉絮四散,如同飛雪一般。
“竟然耍我們!”黑衣人大怒,但沒了目标人物,他們也不戀戰,轉頭又跑進了蘆葦叢中。
“郗兄竟連我也差點騙過了!”待黑衣人離開後,慕容淩才對郗恢說道。
“國手置棋,觀者迷離,唯有置者方能知曉其妙。” 郗恢說着,騎上了他的馬。
“你想要的,都已經送到了。”說罷,他掉轉馬頭,向着來時的方向奔去。
慕容淩品味着他的話,恍然大悟他的意思,于是也飛奔着上了馬。
回到他白日租下的客棧後,院中果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他的屬下們此時皆圍在一個小男孩旁邊對他噓寒問暖着。
慕容淩才推開門,便見慕容明緊緊握着郗道茂的手指,而他身旁已經被無死角的圍住了。院角的樹下,郗昙正靠在躺椅上喝着茶。
看見這一幕時,慕容淩忽然不知被什麼困住了一般,雙腳沉沉地立在原地,一步也走不出去。而他的眼眶卻于此時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