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龍陽差一點就要吐了。“你的臉皮之厚确實不同凡響!”
顧子期面向阿顔,問道:“阿顔,你答應過我,要引我們去千面□□的巢穴。你會不會信守諾言?”
阿顔的陰眼盯着顧子期,眼神沉靜而堅毅,艱難地點下了頭。霓裳的陽眼射出兇惡的目光,瞞含殺意。
“好,阿顔。我信你。”
聽了這話,阿顔的陰眼猝然閉起,緩緩流下了一行淚水。
另一隻陽眼卻目眦欲裂,現出根根血絲,暴怒到了頂點……終于,一抹絕望湧出眼底,漣漪一般漸漸彌散開來,一顆瞳子變得迷離、昏暗、空洞……
阿顔的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睜開了疤痕包裹中的眼睛,清澈明亮,宛如初生的嬰孩。她的身子依然瘦小單薄,但立在那裡,整個人煥然一新,似一株新生的樹木,神采奕奕。
她步履從容地走到洞外,拉住中郎将的手,仰頭靜靜望了他一會兒。中郎将轉過身,手握長槍慢慢離去了。
“顧少主不見血,不動粗,隻一句話便制住了霓裳,真乃神仙人物!小女子仰慕之極!小女子自愧不……”
“不是我。”顧子期打斷了她滔滔不絕的贊美,“是阿顔憑一己之力,戰勝了霓裳公主的烏團。阿顔柔中帶剛,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我不過是利用她重諾守信這一點,略加引導罷了。”
皇甫餘笑道:“顧少主不必過謙。循人之性,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能想到這個法子,也是顧少主的靈性修為。”
“即使沒有旁人相助,阿顔最終也會自救成功,隻不過略遲一些罷了。她心性之堅忍,世間少見。”
何歡兒收起了嬉皮笑臉,道:“霓裳公主對阿顔必然是既慕又妒。當年,霓裳決心獻祭,卻執意留下半魂在阿顔體内,她真正的初衷或許是不想離開阿顔。畢竟,亡國之後,她衆叛親離,唯有阿顔待她如初。她決意棄世之際,若當真有什麼割舍不下,大概也隻是阿顔了。”
“曆經喪亂淩辱,霓裳之心,已然深暗似海,恐怕連她自己也辨識不清。阿顔救不了她,在下也無能為力。”
“顧少主,初見阿顔,你便要她帶路,莫非你那時已洞察了阿顔的品性為人?”
顧子期沒有答話,隻是對阿顔說了一句:“阿顔,你頭前引路吧。”
阿顔不複先前的木木呆呆之态,輕快地點了點頭,率先進入了通道,顧子期和背着顧子甯的郝龍陽緊跟其後。
皇甫餘對啼笑童子耳語了幾句,童子咧着嘴對何歡兒道了聲“姐姐再會”,閃身躍出了山洞。
“童子不是害怕外面的林子嗎?怎麼獨自離去了?”
“黑樹林一時間不會作妖了,有什麼可怕?”
“以侯爺之力,鏟除那片林子想來不是難事,為何要留着它招魔引怪?”
皇甫餘随口道:“在下可不敢。”
“侯爺,這種玉露,除了作器引,是否另有用途?或者,小女子應該這樣問,它真正的用處是什麼?”何歡兒略一沉吟,又問,“這玉露,是不是與我春宮門有關?”
皇甫餘眼色一暗,道:“姑娘,事分輕重深淺,有些事,不知是福。”
一陣緘默之後,何歡兒笑道:“侯爺,小女子突然覺得,修仙長生不是什麼好事。”
“為何突發此念?”
“活得太長,秘密太多,像一條又深又長的山洞,終年不見天日,有什麼好?”
皇甫餘朗聲大笑,道:“真是開悟名言!”
郝龍陽的聲音跌跌撞撞從通道口傳了出來:“賤人!妖人!……磨蹭……呢!不要想……劍師身後耍……花樣!”
“姑娘,眼下這條又深又長的山洞,是非走不可了。”
“去探探也好,有些秘密,也該見見天日了。”
通道口連着一個向下的斜坡,坡不陡,卻頗為狹長。走下斜坡,裡面寬敞了許多。
對郝龍陽而言,還不夠寬敞。
郝龍陽身材本就高大,背上還駝了個人,為了不撞到身後的顧子甯,他不得不彎下腰行走,樣子頗有幾分狼狽。即使如此,他也不忘調侃何歡兒。
“醜女人,你磨磨蹭蹭,是不是舍不得那些淫露?”
“郝劍師,不過分别一時半刻,你便對小女子思之若渴,該不會是偷喝了幾瓶玉露吧?”
“呸!鬼才對你思之若渴……不對,鬼對你都避之不及!本劍師是怕你夥同那個鬼裡鬼氣的鬼侯爺,在背後算計我神劍門!”
“想不到郝劍師英明神武,也會怕東怕西……”
“誰怕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妖人、女人……還有小人!”
何歡兒笑道:“這裡可沒有小人,小人有事離開了。”
兩個人言來語去,黑暗而漫長的通道倒是不顯寂寞了。
不知走了多久,幽長的通道一側出現了一個半圓形的山洞。岩壁上鑿出了很多大小不一的洞,有的空無一物,有的放有瓷器。
一行人停下來稍作休息。
何歡兒随手打開了幾個瓷瓶,裡面都是空的。她又舉着火折子晃到通道裡,上下四方地照看。
“這通道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