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絕之際,借着電閃雷鳴,隻看到一雙男人的靴子。
她又一次莫名其妙地死去。
當然,還是沒死成。
她十二歲那年,好人沒好報,參須少了一根。
眼下,不明不白地,她又用掉一根。
何歡兒歎口氣,扭頭向廟外看去,磅礴的雨勢已小了許多,墨染的夜微微暈開了些。
天快要亮了。
她想到小幸子年紀小,又是第一次下山,而自己一夜未歸,他此刻肯定已經急了。
還是盡早回去才好。
她站起身,舒展了幾下筋骨,邁步走向廟門。才走了兩步,冷不防被絆了一下,打了個趔趄,險些摔倒。她趕忙摸出火折子點燃,俯身查看,見是兩名男子橫躺在地,伸手去摸,已是身體冰涼。
她舉着火折子四下裡照了一圈。
這座廟年久失修,滿目皆是荒涼破敗的景象。佛台上的佛像也無人修繕供奉,在火光映照下,顯得很是猙獰。兩旁的帷幔隻剩一邊,有氣無力地垂了下來。
這座廟并沒有什麼異樣,除了門前的兩個死人。
這兩具屍體衣着相似,并無外傷,但經脈寸斷。她閉目冥觀了一番,隐隐感覺到了殘存的靈息,可以斷定,此二人是修仙之人。隻不過,靈息過于微弱,還原不出靈紋,不知所屬哪一門派。
這二人的衣着似乎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是哪一門派的。
他們因何死在這裡?也是被暗算自己的人所殺嗎?
忽然,廟外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從落地輕重判斷,來的是兩名修士。
何歡兒熄滅了火折,這才發現,天色已微白。她快走幾步,躲進了佛台上的佛像身後。
不多時,晨光微熹中,兩道身影悄無聲息躍入廟門,一高一矮,頭戴鬥笠,身上披着一塊油布。
“師父,地上躺着兩個人!”矮個子驚呼道。
高個子俯下身去驗看屍身,歎了口氣:“已死了好幾個時辰。”
“他們死于何人之手?聽聞金州城最近有妖物出沒,會不會…”
“他們二人不像被妖物所害……”年長修士又盯了屍體片刻,說道:“不知什麼如此大膽,竟敢對神劍仙門的弟子下手。”
神劍仙門!
何歡兒聽到這幾個字吃驚非小。
神劍門乃是修真界塔尖上的明珠,四大貴門之一!
死于廟中的二人竟然是神劍仙門的弟子!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身在江湖之中,就少不了排資論輩。修仙者雖人人聲稱一心向道,可隻要肉身未除,終究不能免俗。
在修真界這一片江湖之上,有“貴門”、“寒門”、“賤門”、“妖門”之分。
貴門是修真界久負盛名的仙門,載紀綿遠,人望素著,弟子衆多。其中最為顯赫者有四,鹹橫跨州郡,盤踞山川,雄霸一方,令人隻可仰觀。這四大貴門分别為越州神劍門、雲州古木門、曲州靈丹門、洛州玄音門。
寒門素來低調避世,不務虛名,很少介入修真界的紛争。寒門修士性情疏落,清心寡欲,不喜群居,大都天各一方,潛心修行,但清譽流芳,深受尊敬。最為著名者,有“苦行門”、“靜修門”和“妙言門”三派。
賤門慣用奇技淫巧和邪門歪道,向來為人所輕賤。雖說不算大奸大惡,但搖擺于正邪之間,時有不端之舉,為正人君子所不齒。聲名在外者,除何歡兒所在的“春宮門”之外,還有謎一般的“暗影門”。
妖門修習禁忌之術,煉制邪門法器,豢養陰鸷妖物,聚集的全是心思歹毒、窮兇極惡之徒,被修真界視為洪水猛獸,見之便喊打喊殺,必欲誅之而後快。妖門中的佼佼者,證道之後,自稱為“魔”。
各派修士都一心求道,渴望有朝一日舍棄肉胎凡身,度為永生不死的仙身。
不過,這修行之路上,各色人物混雜,紛争不斷,證道之前的第一要務是活下去。
而招惹神劍仙門,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師父,下手之人是哪一派的修士?”
年長修士搖了搖頭,沉聲道:“你看這兩具屍體,毫無反抗痕迹,一擊緻死。下手之人瞬間殺死兩名神劍門弟子,還能不留下一絲破綻,其修為遠在為師之上,怕是與你師祖不相上下。”
小修士奔向角落,掀開一面破席子,取出兩個箱籠。“師父,這廟不能住了!我們快走吧!”
年長修士警覺地在廟中環視一遍,目光緩緩落在佛像之上,冷聲說道:“不知是哪位仙友在此,何不露出真容相見?”
佛像後的何歡兒發出了苦笑。
眼下的情況有些複雜。
這廟中隻有她一人在場,神劍仙門兩位弟子離奇身亡,說自己毫不知情怕是難以取信于人,又不能将仙參附體、死而複生之事告與人知…更何況,也不知這兩位修士是何方神聖。
她可不想招惹麻煩……
正當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忽然聽到一陣陰森詭異的笑聲,從她腳下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