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梵似懂非懂,并未深究。
天的盡頭,有一片霞光,葫蘆經過一片湖泊時,牡丹醒了。
“孟嶼~”
久違的呼喚讓玄嶼神色一僵。
好似這聲音是翻越了山海,跨越了時間,朝自己飛奔而來的。
以為再也聽不見了!
以為永遠留在了過去!
“都......想起來了?”
牡丹望着他憔悴的臉龐,顫巍巍地捏了捏他的手。
玄嶼怔了怔,這個動作,勝過千言萬語。
“我又忘了......”牡丹眼眶一瞬翻紅,她努力擡了擡手,但都夠不着眼前的臉。
玄嶼将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滿目心疼,實在害怕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沒事,牡丹……沒事的!”
可下一瞬,牡丹便淚如雨下。
但終究沒有說出來。
她看着自己手上爬滿的裂痕,神情裡的恐懼逐漸被放大。
”孩子……還活着嗎?”
不是問孩子好不好,而是問是否還活着,玄嶼欲言又止。
牡丹推開他輸送靈氣的手:“不要在我身上浪費力氣了,救孩子。我能感覺得到......還活着!”
玄嶼抓回她的手,不為所動。
牡丹慌了,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虎口:“孩子……我們的孩子!”
聽聞,玄嶼腦中嗡地一響,好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牡丹對上他的視線:“少冥本想殺了這個孩子,但一想到可以讓你們骨肉相殘,就謊說孩子是他的。他再次抹了我的記憶,每日都給我喝昧火的湯藥,想将孩子煉成魔胎,日後助他坐擁三界。”
玄嶼這才明白,孩子身上的魔氣是這麼來的。
“救孩子!”牡丹又一次推開他的手。
但玄嶼仍抓着不放。
“你更重要!”
牡丹蹙起眉頭,縱有靈氣護體,身體撕裂所帶來的疼痛還是讓她難以承受:“還記得見月嗎?曆劫之前,我從你枕頭下将它拿走了。我和冥王在仙契上有個約定,若我一心求死,見月就會出現,結束我的生命。”
“每一世我都見過它!”她說得認真,眼神中透着一種決絕,“你若不救我們的孩子,我就用見月……”
“不要!”
玄嶼将她強行擁入懷中,生怕這朵失而複得的牡丹再次離自己而去。
牡丹閉上眼睛,截斷的淚水滾落臉頰:“我……殺了師兄,我殺了師兄啊……”
“是少冥殺的!”
“也是我……是我!”
這時候,旁邊看呆了的璃梵終于插了句話:“是少冥借你之手殺的,他才是罪魁禍首。你師兄多聰明,一眼識破,不會怪你的。”
牡丹正想說什麼,肚子傳來一陣緊縮的劇痛。
“牡丹?!”
牡丹抓着玄嶼的手,近乎渴求地望着他:“救......孩子!”
說完,疼得閉上了眼睛。
玄嶼強忍的眼淚悄然滑落,心裡的疼勝過糜蠱的痛。
美好的東西,總是短暫,總是留不住。
他抱着牡丹,緩緩起身,在葫蘆末尾的位置,化作一道藍光,從高空墜落,沉入下空的湖底。
璃梵長長歎了一口氣,将紫金葫蘆迫降在湖邊一個不顯眼的位置。
沒多久,少冥帶着魔兵追來了,沿湖搜過一遍,沒搜着。但他貌似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将目光移向了湖中。
璃梵抓耳撓腮之際,湖邊又來了幾個魔兵。
“尊上,戰神的傷已痊愈,墨南山還來了鳳族大軍,重囿将軍請尊上增援兵力!”
少冥沒有絲毫猶豫,集結魔兵,往墨南山的方向去了。
璃梵懸着的心這才落下,他在草叢裡坐着,時而眺望着遠方高山上的雲霞,時而留意着湖面的動靜。
天光徹底消失之前,一道忽如其來的霞光悄無聲息地鑽進了湖中。頃刻間,霞光萬道,湖面上掀起了一層風浪。
璃梵揉揉眼,卻見那如雲如霧的風浪裡,走出了一個人,身影孤寂破碎,懷中似還抱着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