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集月水澗。
玄嶼從昏睡中醒來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青鳥感動得淚眼朦胧:“神君,您終于醒了!”
玄嶼看着自己被紗布纏得嚴嚴實實的手臂,腦子裡慢慢想起牡丹離自己而去的那日,他緊追少冥不放,将其逼至淮海之畔,也不知和少冥打了多少個回合,隻知道在海倒山移、天地逆轉之時少冥向他砸來很多個火球,而他忍着為烈火焚蝕的疼痛将手伸向了對方的眼睛。
聽見一聲少冥的慘叫,他竟有了一絲興奮。當着少冥的面,他将那顆血瞳捏得粉碎。
“玄嶼,我和你勢不兩立!”
他滿意地倒在沙灘上,任海水一浪接一浪地沖刷着他的紅衣。
“臨楓趕到時,隻發現了您,并未發現少冥的蹤迹。”青鳥哽咽道,“神君,您昏迷快半個月了。老祖來了很多次,戰神無顔見您,去了赤溟幽淵。”
“牡丹呢?”玄嶼盯着他,“回來了嗎?”
青鳥遲疑一霎,點了點頭:“回來了,我這就去叫她!”
“師父~”
聲音低柔,玄嶼猛一擡眼,見一個熟悉的紅衣少女從外跑來,面頰上滿是淚光。
望見她的那一刻,玄嶼有些恍惚。他擡手,觸上她白裡透紅的臉,指尖往回顫了顫:“牡丹?”
牡丹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清澈的眼底盈滿淚水:“我是牡丹,師父,我是牡丹......”
兩人眼神交彙,似有千言萬語,卻隻是看着對方。
玄嶼眸中情緒翻湧,全是失而複得的驚喜。他微擡下巴,單手将牡丹攬在自己懷中,埋在她的頸間,閉了眼睛:“回來就好!”
牡丹輕輕拍了他的背,似在安撫:“師父,牡丹會永遠陪着你,不會再離開了。”
玄嶼點頭,将她抱得更緊。
已在門側立了許久的臨楓和海棠并未出聲,隻是默默地候在一旁。海棠望了臨楓一眼,他的目光在緊緊相擁的二人身上,眼底洩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殇,但轉瞬即逝,很快就被他藏了去。
不久,玄嶼瞥見二人身影,他斂了斂神,松開牡丹,讓他們進來。
他昏迷了半個月,對那日之後的情況一無所知,便問了二人。
海棠低着頭:“七曜乾坤陣被少冥撞破之後,師叔便讓七人強行閉陣,但少冥逃走,大陣主刑之位無人,師叔隻能以身引雷讓大陣停下來,他還因此負傷,休息了幾日便去了赤溟幽淵,如今那邊的亂象基本平定下來了。”
臨楓道:“我将令牌交給魁首,和他一起去了赤溟幽淵,去了才發現那少冥是永夜假扮的。僞裝被識破,永夜趁亂逃走,我也是因為追他才在海邊發現了師父。雖未看見少冥,但我見永夜神色慌張,想來少冥也傷得不輕。隻可惜,這些日我和魁首一番搜尋,還是沒找到。”
玄嶼道:“少冥少了一隻血瞳,雖法力大減,但他有歸墟之力,這期間萬不能掉以輕心。”他側目,看着牡丹,“不能讓他再接近牡丹!”
赤蓮一旦被取走,少冥修為恢複,他擁有的歸墟之力隻會更強大。
臨楓從伏朔那兒得知了赤蓮的事,加上自己本身就厭惡少冥,現下想殺少冥的心達到了頂峰。
海棠因為紙條的事一直痛恨自己,幸好牡丹真的回來了。牡丹回來那日,她抱着她向她道歉,說以後再也不阻止她和師父了。牡丹沒有怪她,她心裡才好受一些。
聊了沒多久,青鳥來給玄嶼換藥,牡丹拿過藥箱:“我來就行!”
青鳥默許,給海棠和臨楓使了個眼色之後便一起出去了。
牡丹幫玄嶼脫去半邊衣衫,把他胳膊完全露出來,一層一層地将紗布解開,那觸目驚心的灼傷一道一道暴露在眼睛之下時,她的眼淚再次落下:“還疼嗎?”
玄嶼笑着搖頭:“不疼了!”
想起她死後化為花瓣離開自己的場景,玄嶼心中仍是後怕,遂探了她的脈。
若是曆劫成功,她的仙緣隻會更穩固,但實際卻相反,雖仍是仙身,但修為卻不如千年前尚未成仙時候的她。
為何?
正思量着,牡丹埋頭道:“師兄給我看過了,我曆劫歸來比之前更不好了。”
玄嶼滿眼溫柔:“牡丹,隻要你能回來,這些都不重要!”
牡丹傾身,趴在他胸膛上,嘴角噙起一抹笑:“這種感覺,真好!”
接下來的幾日,牡丹時而去百花園,時而去幫玄嶼換藥。等玄嶼的傷好得差不多了,玄嶼帶着她回了一趟桑家。二人以回白雲山為由将大婚當日的事搪塞了過去。
彼時,會試剛剛揭榜,桑松是第二名,家裡剛放過鞭炮。但見到玄嶼的那一刻,桑松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因為半個多月沒有牡丹的消息,他已經将玄嶼罵了不知道有多少遍。現在人是毫發無損地回來了,但他憋在心中的那口氣仍舊難以消除,吃飯時連飯桌也不讓上。
桑月是看不過去,直接将玄嶼拉到桌邊,還給他碗裡夾了塊羊肉。牡丹似有不悅,将那塊羊肉夾回了桑月碗中,又給玄嶼重新夾了塊魚肉。
桑月一個白眼過去,終究是沒說話。桑松悶着氣,自顧自地吃着,也不再說話。
飯後,桑月拉着牡丹說了幾句悄悄話,大都是問臨楓的情況,牡丹将她從上至下打量了一遍:“你們不合适!”
桑月問為什麼,牡丹不願回答,但耐不住桑月一直問,牡丹便有些不耐煩了:“一個天,一個地,你一商戶之女,哪裡配得上他?”
桑月雖大大咧咧,但不至于到沒心沒肺的地步。這句話從一個很要好的姐妹口中說出來,她總歸是傷心的。眼下也沒鬥嘴,自己跑開坐在小花圃裡偷偷抹眼淚。
玄嶼與桑葛桑松續完舊出來,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蹲着,便問她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