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楓的住處,是她以前能不來就絕對不會踏足半步的地方。
她一進來就看見臨楓立在院中的身影,披着一件寬大的玄色素衣,長發如綢緞般垂落在腰間,依舊挺拔的身姿意外地抛卻了那慣以的冷冽之氣,多了些憂郁的感覺。
虞堇堇停下腳步,以前她偷摸進來捉弄他基本上都被逮了個正行。這次僅僅十來步距離,他竟一點也沒察覺到。
躊躇須臾,她喊了聲“師兄”。
聽見聲音的臨楓沒有轉身,身子虛晃一下,仍定定地立在那裡。
她輕聲問他:“你好些了嗎?”
臨楓在烏枕海制服少冥時就受了重傷,之後還因她意外消失而費盡力氣去尋她,傷了肺腑,修養至今也未能痊愈。
在去南溟之前,伏朔本想讓虞堇堇回蓬萊一趟,意在讓她關心關心他。但她沒有回去,而是毅然決然地去了南溟。
可能是因為害怕,柳承意死前的樣子,她一直都無法釋懷。她總感覺柳承意身上藏着一些她不知道的秘密,甚至于曆劫歸來的師兄也不再像以前的師兄,好似也藏了些秘密。
話聲落了許久臨楓那邊也沒有回答。她蜷了蜷手指,小心問道:“烏枕海那日,師兄為何那樣激動......讓我不要相信少冥?更不要靠近他?”
臨楓慢慢轉過身來,深邃的目光中帶着一絲探究,将她從上至下打量了一遍,認真道:“你隻需記住這句話就行了!”
“可我想知道原因。”虞堇堇立即說道,“芍藥和孟小魚因少冥而死,我為什麼會相信他?為什麼還要......師兄為了師父可以和少冥拼命,但師兄定不會平白無故說出這些話!”
臨楓眸色頓時沉下來:“你來此就是為了問這個嗎?”
虞堇堇失望地垂下眼眸,沒有再問。她知道,他若拒絕回答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來的。
“不是!”
“那是為何?”
她張了張嘴,幾次欲言又止:“其實師祖并沒有給你種三千靈鎖,師兄......有柳承意的記憶!”
臨楓盯着她,洶湧在眼底的情緒并不分明。
她對上臨楓的視線,一鼓作氣,繼續問道:“師兄可有話想說?”
“你想......咳......”臨楓捂着心口,将要說的話被生生咽了回去。
“師兄!”
海棠忽然從廊下出來,将手裡的藥遞給臨楓。
“牡丹,你到底跑哪兒去了?”海棠的聲音裡壓着一絲怒意,沒給虞堇堇開口的機會,急道,“知不知道我們都在找你?知不知道師兄因為你重傷至今?你回來不僅不關心反倒還質問起了他,你到底想做什麼?”
對于海棠的質問,虞堇堇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意外去到千年前和南溟的事海棠和臨楓看來都還不知情。
在海棠眼中,她确實不太懂事。
“能回來就好!”臨楓神情微舒,“我并無大礙,你回去吧!”
虞堇堇微驚,若換作以前,自己一定會被他責罰。
心裡莫名酸楚,可能對她來說,罰她會更好受一些。她微微埋着頭,勉強笑道:“我來也是想告訴你們,師父回來了,和師叔去了拜雲峰。”
“你說什麼?”海棠語氣裡帶着滿滿的懷疑。臨楓也被這句話所震驚,沉着冷靜的神情瞬間凝滞。
“我不會拿師父開玩笑,你們去拜雲峰就知道了!”虞堇堇說完,轉身離開了九尺雲庭。
而另一面的拜雲峰,自老祖在看見活生生的玄嶼朝自己走來時,眼睛水潤得活像兩隻泉眼,嘴裡的話一直沒停過,讓被冷落在一旁的伏朔眼睜睜地羨慕。
伏朔簡單叙述了一下去南溟的所見所感,也将琢光和玄嶼的關系低聲傳給了老祖。但讓他驚訝的是,老祖居然很鎮定,一點不像剛知道的樣子。随後,他反應過來:“所以您知道?隻是裝作不知道?”
老祖瞄了他一眼:“溯源盤是琢光的本命法器,卻能出現在嶼兒體内,你要不猜猜是為什麼?”
“嶼兒?”
伏朔“嗤”一聲,無語得用扇頭敲了敲自己腦袋,嘴巴卻學着老祖喊“嶼兒”時的樣子。
玄嶼低笑着,随後問老祖:“師父,我走之後牡丹體内的麋蠱可有發作?”
“怎麼,信不過為師?”老祖頗為自信地搭起了他的脈,“你體内已經沒有母蠱,沒有新生子蠱作妖,牡丹就不用受苦了。我給她施了一個見月咒,每到月圓之夜,沉睡在她血液中的子蠱就會跟着她的眼淚排出,到如今呐,應該哭得差不多了吧!”
玄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哦,勼靈珠就是那丫頭從千年之前帶回來的,這次你能回來,她功不可沒!那丫頭膽子可不比你當年小,她還......”
老祖還沒說完,伏朔就一步跨到兩人中間,邊說邊把老祖往外推:“師父您說了半天,渴不渴啊?我讓仙童給您溫了特意從南溟帶回來的酒,一起嘗嘗呗!”
老祖邊走邊訓斥他:“誰讓你去那兒薅東西了?”
玄嶼沒有跟上去,窗外樹葉微動,很快,他被一個聲音拉入到自己的識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