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魚雙手接過,如捧珍寶一般捧着海螺。
“多謝師父。”
“孟小魚,幫我個忙可好?”
孟小魚愣了愣,而後猛然點頭:“師父盡管吩咐。”
虞堇堇朝他走近,雙手捧住他的後脖頸。
後頸傳來的酥麻感如細流般流淌全身,孟小魚眼皮一提,話也說不利索了。
“師......師父,這......這是......要做什麼?”
虞堇堇兩手發力,按下他的頭,随後墊起腳尖,将額頭貼上他的額頭,閉了眼睛,輕聲說:“别問!”
肌膚相貼,他從來沒有和一個女子如此親近過。
溫熱的氣息在面前徘徊,蒸紅了他的臉頰。他的心跳在這一刻猛然加速。
額心在發燙,好似有股熱流流入了腦袋。他看着她月光下半明半暗的臉龐,與以往不同,此刻的她更多了一份靜妤而朦胧的美貌。
鼻間氣息萦繞,耳朵也開始發燙,他不由屏住了呼吸。唯恐冒犯了她,他又慌忙閉了眼,調整呼吸。
兩人以這種姿勢立了許久,直到那輪勾月藏進雲端,虞堇堇才放開他的脖頸,壓下後腳跟。
臉上是一種無能為力的疲憊,她眼含失意地垂下了頭。
“師父,可是我沒幫上你的忙?”孟小魚柔聲問道。
虞堇堇看着他處于夜色之中卻皎如皓月的一張臉,搖了搖頭。
寒冰洞一劫,極白之靈受了重傷,無法探人記憶,她隻能用這個笨辦法,嘗試去探他身體裡的神魂。
不過,失敗了。
她根本就沒探到他身體裡神魂的存在。
可是在寒冰洞裡,他确實抱着她與她四目相對。那種感覺是真實且熟悉的。
那個人确實出現過!
這個疑慮雖困擾了她很久,但她沒有給任何人提起,因為她猜到不會有人對她說實話。
既探不出,便隻能去問問另一個人了!
她欲離去,不料孟小魚卻一把拉住她的袖口。
“師父能否再陪我一會兒,一小會兒就行。”
低沉的聲音中夾了絲渴求,孟小魚看着她,目光殷切而熱烈。睫下珠淚閃着的瑩光好似穿梭在黑暗裡的一束光,一旦消失,他便會永堕黑暗。
今日是他生辰,虞堇堇不忍拒絕,便一口氣坐了下去:“好!”
孟小魚喜不自勝,坐在她旁邊,小心翼翼地問:“師父,将我們送回來的綠發老神仙,你認識對嗎?”
虞堇堇點頭:“嗯,他也是蓬萊的,叫青鳥。其實他幻化成人形後也不老,人也很是正經。興許是過于無聊,才有了染發、粘胡子這些怪癖。”
“那他對你好嗎?”
虞堇堇想了想:“嗯......初到蓬萊,他總是用‘禮’束縛我們,我見着他就難受。後來換了師兄來教我們,他竟順眼了許多,我每天都盼着他來帶我脫離苦海。這些年來,他除了話少也沒什麼毛病,最近為了安慰我也不裝結巴了,話多了不少。總體來講,算是好的吧!”
“師父的師兄很嚴厲嗎?”
“那不要太嚴厲!”虞堇堇想着那些年十天一大罰每日一小懲的日子頭都有些痛了。臨楓此次曆劫歸來,是要常住蓬萊山的,如今的蓬萊山沒有師父沒有芍藥沒有海棠,青鳥又指望不上,她一旦惹了他的眼便再沒人幫她說話,她如何能安心栖于蓬萊。
罰她一個月不準回蓬萊,這對她來說,不是懲罰而是一種恩賜!
“也......還好吧!隻是我無法成為他眼裡的樣子。”她随口說道,似不想再提。
“怎麼會呢?師父已經做得很好了。”孟小魚說道。
虞堇堇笑了笑,提手拍拍他的腦袋:“傻徒兒,也隻有你會這麼說了!”
“不,我是認真的!”孟小魚側頭看着她,眼底真誠流瀉,“你就是你,若照着别人期待的樣子活着,那便不是你了!”
虞堇堇眼神一滞,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覺心口湧入一股暖流,流向自己的四肢百骸。
所有人都在教她應該怎麼做,似乎還沒有人問過她的意思。
她看着孟小魚,萬般情緒湧上心頭。第一次見他便覺熟悉,而那種熟悉感卻說不清也道不明。每次遇難他都能全身而退,而這并非一介凡胎就能做到的,是因為他身體住着的那個人。
她審視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久久不肯離開。
會如自己想的那樣嗎?
若真如自己所想,應當如何面對?
孟小魚似察覺到什麼,也沒說話,任她如何看。
“倘若你不是你呢?”虞堇堇柔聲說着,聲音極輕,“會怎麼做?”
“我還是師父的徒弟啊!”孟小魚笑看她,“至少孟小魚在師父的心裡真正存在過,師父會記得我。”
虞堇堇看着他釋然的笑容,眼神卻逐漸黯淡下去。
月亮破開烏雲,淡淡月華落在二人身上,樓頂一時安靜下來。
二人轉而望月,許久未曾有話。
弦月高挂,柔而清絕。此時的夜,已經很深了。
孟小魚眼皮沉沉,困意再次席卷而來,差點倒在了旁邊的青瓦上。
虞堇堇發覺不對,便擡起他的手,準備号他脈象,卻被他反手按下。
他努力擡起眼皮,看着眼前已經模糊的人臉,疲累地說:“師父,肩膀可以借我靠一會嗎?”
虞堇堇略有遲疑,随後讓他的頭枕上自己肩膀。
“師父,如果我能入輪回,下一世......你可還會收我做徒弟?”
“下一世,我一定去找你,還收你做徒弟!”
孟小魚嘴角微揚:“可我不想做你的徒弟了!我想保護你,像他那樣保護你......”
“他......是誰?”
“就是......師......”孟小魚實在太困了,困得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