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幹嘛?”虞堇堇往前跑,餘下兩人也緊随上去。
前方,馬速減緩,最終停在了迎面奔來的一匹高大的紅鬃烈馬前面。烈馬上,一身将軍裝束的人擡腿下馬,接過女子手中的馬缰繩:“公主怎麼來了?”
男子嗓音低沉,恭謹中帶着幾分溫存。
前方被喚公主的女子斜下看他:“将軍不也回來了?”
将軍低眉,兩人一時無話。
“賀郎君怎麼也在?”孟小魚揉揉眼,“師父,可是我看錯了?”
虞堇堇側目瞥一眼旁邊,見芍藥一直注視着前方,剛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這時公主開口:“今日你我大婚,偏遇天啟城陷落,你向父王請戰,是打算一聲不吭,棄我而去嗎?”
“不,”将軍小心翼翼望着她,“笙回來,是想告訴公主......”
“慢着!”公主打斷他的話,擡腿做出跳馬動作,将軍一步上前,雙手護在她身側。待人安全落馬,他後跨一步,退回原處。
公主擡眸望他,一聲令下:“說吧!”
将軍身形高大,冰冷又厚重的銀衣铠甲之下卻是一顆炙熱誠摯的心:“少時随父入關,公主立身牆頭,笙偶然窺見,再是難忘。而後大王賜婚,笙不勝歡喜。”
“然,如今外敵破城,人心動蕩,身為濮陽家男兒,笙不能愧對先祖;身為黎國大将軍,笙不能愧對萬千百姓。請戰,是家國使命,亦是笙之所願。至于公主......”将軍微微垂首,滿含愧意,“若能凱旋,要打要罰任憑公主處置,若......戰死沙場,便是笙無能,公主的情義,笙唯有來世再報。”
“笙?”虞堇堇狐疑,“濮陽笙?”
孟小魚忽而想起什麼:“對對對,師父還記得我們在長生殿裡看的那本書嗎?賀郎君便是濮陽将軍的轉世。”
虞堇堇點點頭:“這倆人的緣分原來在這!”
公主秀眉輕皺,眼神微微一沉:“大廈将傾,家,安能永存?今日我不是公主,而是以人.妻的身份特意來為遠征的丈夫送行。”她從馬鞍後取下一個盒子,從裡拿出一件疊放整齊的衣物,“婚禮還是得辦,不過可以從簡。你披上它,禮成。此後,我安定便是你們濮陽家的人。家國面前,我同意,國重于家。”
将軍眼眶泛紅,猶豫之下,雙手接過披風。
公主終于舒眉:“這件披風,一針一線,我做了一個月。你要保證,将它完好無損的帶回來。”
将軍呐呐點頭:“人在,它在!”看着眼前有些散亂的發髻,他擦擦右手,将公主頭上一根歪斜的金钗撥正。
兩人相視一笑,目光缱绻溫柔。
稍許,将軍披上披風,翻身上馬,看着披風領口上繡的“笙”字,眼神複雜難辨。擡眸的一瞬,公主強忍的淚水忽而刺痛他的雙眼,他毅然調轉馬頭,緊握缰繩,渾厚高亢的聲音是對将來的期許。
“待山河複明,家國無恙,安定,我再與你相約白首。”
說完,将軍夾上馬肚,朝着大道盡頭,催馬飛馳離去。
公主才舒開的眉間微微隆起,已經模糊的雙眼望着那介漸行漸遠的身影,久久不肯挪開。
“原來,她就是安定公主!”孟小魚揉揉發酸的眼睛,“那這豈不是發生在千年之前的事了!”
虞堇堇也遙望着那介遠去的紅衣,彼時的他們,還是分離,不久後便是死别了吧!
想到這,她兀地透過眼角斜撇芍藥,而芍藥此刻正盯着她,強行一笑:“牡丹,我們出去吧!”
不知是被人窺探了心事還是怎麼,虞堇堇有些發虛,尴尬一笑後忙說好。
然而就在此時,大道崩陷,一座鐵灰色城樓拔地而起。不遠的近空,黑雲攢動,不久便要壓過來。
威嚴的城牆上,持槍的甲胄士兵排排而立,将一名紅衣女子圍困在牆邊的垛口上。
“公主,别犯傻!如今濮陽笙已死,大王也淪為了階下囚,唯有我才能護你周全。”為首的銀凱男人嘴角一抽,笑得森冷,“臣答應你,在臣這兒,你仍然是尊貴的公主殿下。快,過來!”
安定公主笑哼一聲:“己烊,聽過敵酋打狗的故事嗎?”
“己烊?”
孟小魚睜大雙眼,走近怯怯地瞧了瞧:“己烊的生死薄,最後一頁寫的是葷九,葷九面目寡淡,而這人長得濃眉大眼的,他倆一點也不像啊!”
虞堇堇搖搖頭:“并非所有人都和他們的前世長得一樣。冥界有善惡貪嗔癡多個輪回道,善道為上層輪回道,容貌随自己的前世還是從下一世的父母,可随己意。但入惡道者不行,他們下一世的樣子,不是來自父母,而是冥差按其贖罪情況來判定的。瞧他們這樣子,濮陽笙和安定公主入的是善道,一千多年也未曾換過臉。至于己烊嘛,葷九興許是他轉世之後長得最善良的樣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