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側西屋,伏朔開腿斜坐于床邊,掐着裡側孟小魚的手腕,連連歎氣。
“永安不回,還硬要給那丫頭陪葬,我再來晚些,你這小命就不保啰!”他放下孟小魚的手,用扇子指着那安靜沉睡的人,“你若出了任何閃失,你那偏心的師父還不得扒了我的皮?我,好歹是戰神,戰神诶!我不要面子的嗎?”
“這下好了,沫冰一動,這老祖又得拿你師兄問話了。你倒說說,我該如何說?”
他用扇頭頂着下巴:“說你英勇無畏,赤手空拳,以血肉之軀召喚神魂去大戰永夜?還是說你厭了神位,決心要與那丫頭在人世共沉淪?”
“哎,真會給我出難題!”
“戰神也有難事?”青鳥走進來,揣着手,面上淡漠。
伏朔挑眼一瞧,打趣道:“喲,一會不見,小啞鳥怎突然戴上帽子了?可是頭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戰神,請注意您的言行!”
伏朔很配合地往自己身上瞅了瞅,提扇的手一擺:“有什麼問題嗎?”
青鳥沉眼,不忍直視,挺直身闆說:“我隻問您,臨楓為何會在玄靈樓?”
“還用問嗎?當然是我讓他來的!”
青鳥瞥他一眼,他竟眼不紅心不跳?
“我們之前便有約定,不得幹涉他們三人之間的事,您這是作弊!您收臨楓為徒這件事也就罷了,這是我倆的賭約,您堂堂戰神,說出的話能不作數?”
伏朔哼笑一聲:“臨楓的事真就罷了嗎?當年也不知是誰鐵了心要去老祖那告狀來着?若不是我在你頭上放了些東西,你會聽話嗎?再說賭約一事,也不知是誰鼓動我的小師弟來的這?就這麼怕我赢了你麼?”
他轉着手中紙扇,繼續道:“他喜歡吃魚,我将他放在了一個小漁村,還特意選了一個疼他愛他的凡人老爹,讓他做個普通賣魚郎,平平凡凡度過這最後一世,壽終正寝,魂歸神位。可你呢?非引他來這與他犯沖的武鏡城,你是真為你家神君好啊!”
青鳥面無波動:“在小漁村就真的是為神君好嗎?唯一的親人葬身大海,小小年紀便孤苦無依,遭人口舌。如此壽終正寝,戰神當真用心呐!”
伏朔語氣降了一個度:“我哪知道那凡人是個夭壽短命的。”
青鳥揚嘴:“三人既遇,那便這樣吧!你我旁觀便好,結果如何?相信不久自有分曉。”
伏朔甩開扇面,其上大寫的“風度”二字醒目非常,他眉間含笑:“也好,如此也能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青鳥笑而不語。
伏朔随即一愣:“哎呀,有人來了!”他飛速移至青鳥面前,埋頭湊人耳前,“小啞鳥,你這帽子怪好看哩!”
語罷,他一把揚去青鳥頭上的帽子,随着刮來了的一股強風随即消失。
青鳥衣衫飛揚,頭上高簪的綠發立時垂落下來,眼前恣意飄揚的根根綠發讓他眼前一黑,無語至極。
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神君持重沉穩,而這戰神,怎地如此幼稚?
聽得門“吱呀”一聲,他忙施法挽起一頭散發,随便從旁邊扯來一塊布,将頭發完全掩住。規矩地整理儀容,輕咳兩聲靜候來人。
“你沒走啊!”虞堇堇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這帽子貌似更适合你!”
青鳥沉默,沒有說話。頭上是什麼樣子,他心裡有數,若非情勢緊急,他何至于将自己弄成這般模樣?若是以綠發示她,她不得揪着自己不放,抓着問東問西,笑個半日?
虞堇堇視線未在他頭上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往床前走。
見孟小魚呼吸平穩,她懸着的心也算落下,想着火場上的種種,他為了自己,一人對峙衆人,為妖謀不平,更無畏生死,一股暖流油然而生,那一刻,眸子也似被蠕濕了。
這少年她沒看錯!
可是,明知是死路也非要往裡闖,也是夠笨的。
她看着他,安靜的臉上似有熟悉的輪廓,讓她忍不住要去觸摸,指腹劃過他白潤的臉頰,在下颚分明的棱角處流連。
心尖被一種強烈的感情突襲,莫名一顫。
一定在哪裡見過他,可能是他的上輩子、上上輩子......
“咳咳......”青鳥掩鼻,提醒她屋裡還有個人。
虞堇堇不舍地收回手,收斂情緒,問他:“我師叔呢?”
“剛走!”
她抿嘴一笑:“就這麼不想見我啊!”
“嗯~”青鳥聲音冗長,像是怕她聽不夠一般。
虞堇堇瞪他一眼,反問:“你為何不走?”
青鳥搖頭,淡淡道:“芍藥!”
對啊,在覺明寺下的山洞裡,她将芍藥送到了玄靈樓自己的房間,可剛怎麼沒見着?
“在這!”青鳥手中霎時出現一盆芍藥花。
虞堇堇移步上前,抱着小盆子,滿眼詫異:“你用芍藥花保她肉身,她真的中毒了?”
“嗯!”
“中的什麼毒?你快救她啊!”
青鳥搖頭:“不知。”
虞堇堇細想着洞中暮音說的話,急道:“是冥界的壞東西,我現在就去冥界,你要照顧好她。”
“地火!”
“我不怕,我有師祖的雲天衣。”
“我去。”
虞堇堇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啧啧道:“你去我不放心!”
雲天衣原本寬大厚重,她為了讓其看來精巧美觀,已經裁量成了自己的專屬披風,并加了許多花形配飾。若被他這個一本正經的大高個穿了去,那畫面屬實有點辣眼睛。
不明深意的青鳥眉頭蹙了蹙,尚未開口便聽床上傳來聲音。
“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