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怎能背棄對自己有教養之恩的師父,轉身便認了别人作師父?
一場師恩大過天,換師父這種事她不允許發生,即便他現在隻是大師兄轉世,那也不可以!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忿忿道:“那仙師不是你師父,你在人間也不可以有師父,白雲山是吧?我們現在便去白雲山,與那仙師斷絕師徒關系!”
她拉起柳承意的手:“走!”
剛走一兩步,哪知柳承意一個反手,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他隻臂彎往後一使勁,她便被他手上的一股力量帶回了原地。
“虞堇堇,”他斜下側頭,黑眸深邃,“你知道自己都在說些什麼嗎?可是那傷劃到了腦子,給燒糊塗了?白雲山仙師對我才有教養之恩,你何以認為我會聽你的話,與我恩師斷絕關系?”
虞堇堇哪裡聽得這話,剛剛醞釀了一腔的惱恨悉數形于臉上。在她眼裡,師父高于一切,哪裡還管得了他大師兄轉世的身份。
她眼梢微紅,從斜挎包裡摸出鑒靈鏡,逐漸暴走:“那我今日便替師父收拾收拾你這不孝徒!”
柳承意勾嘴一笑:“好啊!就等你這句話。”
他倒要看看她有什麼本事,能讓師父說出讓她對自己刮目相看之類的話!
眼瞧着就要打起來,老牛疾步擋在兩人中間:“二位都先消消氣,沒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不妨坐下來好生商量商量,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千萬莫要傷了和氣。何況玄靈樓年陳久遠,可經不住您二位這樣打!”
是真經不住!
老牛拍拍柳承意肩膀,也朝虞堇堇使眼色。
虞堇堇自然明白老牛的意思,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确實有些過于激動。可她認為,不管他當下是臨楓還是柳承意,都隻能有玄嶼一個師父。為免師父傷心,他必須和那仙師斷得徹底,不然這事沒得商量!
“你不去?”
她壓下火氣,一臉侃然正色。
柳承意眯起眼睛,幾乎玩味地看着她:“我為何要去?”
“好,”虞堇堇收回鑒靈鏡,朝他僵硬一笑,“你不去,我去!”
何況那手書的事,總得有個說法!
兩人四目相撞,似有敵意。
“堇堇?”白歌着急忙慌地跑進來,“原來你在這,害我找了半天!”
裡屋三人齊齊看向他。
“你快去瞧瞧那小童,方才他突然口吐白沫,隻說要見你!”
聽後,虞堇堇臉色一換,眸底變得憂郁了些許,勉強壓下心中憤怒,道:“老牛,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
——
方方正正的小屋内,那小童坐在地面,上身被繩子捆在立柱上,腦袋低垂胸前,藍色衣衫上還沾有許多白色斑點。
虞堇堇給他松開繩子,扶着他肉肉的小臉蛋,輕聲喚他:“小寶,醒醒......”
沒多會,他的八字眉往上一挑,眼皮緩緩拉開。
虞堇堇瞳孔微張,臉色訝然。
從他眼裡,她似看見了不一樣的東西,一種時間沉澱下來的東西。
人的一生,或悲或喜,或酸或甜,而他更多的是一種經曆了大起大落、滄桑巨變後難以釋懷的無奈,這種無奈猶如大樹盤根,越長越多,越伸越長,直至再難拔除!以緻身心受挫,喟歎人世無常,再也找不回最初的自己!
可他看起來不過一個五歲孩童,尚未被人世的七情六欲所侵蝕,如何會有這般深沉的東西?
“仙子......”
聲音喑啞,卻依舊軟軟糯糯。她能聽出來,裡面還夾雜了些許悔恨、惋惜以及愧疚。
她嘴唇微張,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你是......小彩蕈?”
一股熱淚登時從他煞白的臉上滑落,他嘴邊的肉随着嘴皮的顫動開始一起一伏。
“仙子......您,竟還記得我!”
虞堇堇松開他的下颚,心中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他努力擡手擦去嘴角白沫,斂起愁容,朝她一笑。
“我從未忘記過仙子的話,要幫助那些迷路的小妖找回家的路!以前,我确實有辦到,可如今,回家的路已經在我的記憶裡消失殆盡,我再也幫不了他們了!我......我愧對仙子。”
他上半身緩緩往前傾,朝虞堇堇鞠上一躬:“小彩蕈自知罪孽深重,本無顔再面見仙子,隻因有些事情還需得向仙子禀明,才敢厚着臉皮求見仙子。小彩蕈不求仙子原諒,但求仙子一定将我接下來的話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