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音是仙,是牡丹花仙,”自稱暮音的人怒瞪着他,高聲呵道,“不是惡鬼!”
孟小魚瞳眸一震,可倔強的嘴巴仍有不服,喃喃道:“是仙還搶人身體?我信你我是鬼!”
“别急,你馬上就能做鬼了!”暮音目色淩人。
孟小魚微怔,恨她一眼後一屁股坐下,揚起下巴,閉上雙目:“反正也打不過你,你寫吧!”
“真是天真!”暮音搖頭一歎,“你毀我仙根,讓我嘗盡苦頭,我豈會讓你輕易死去?你們蓬萊面上一派正氣,實則最是虛僞。得讓你們師徒相殘才能勉強讓我消消心頭之憤。”
随後,她執筆上書:“昔日愛徒為愛嗜殺成性,已然忘卻下山初衷,師父為肅清門戶,隻身奔赴萬花樓,一斷師徒情分,二斬孽徒癡念。”
“走吧,到你上場了!”她将浮生筆朝孟小魚眼前輕輕一晃,二人瞬時出現在了一座樓宇之内,直望樓宇上空,一碧星空,四面樓層重重,垂下的紅綢如柳絮般沉浮,别有一番美态,讓人仿若置身于雕梁畫棟的高堂廣廈之中。
孟小魚巡視周遭,桌子歪七豎八地堆疊在一起,似被利劍劈過,紅木色的桌面露出一道道白刃。而地面遍布狼藉,酒菜殘羹與碗碟碎片交錯一地。而對面,正躺了一地處于血泊中的人。
他心中一寒,忽感自己坐的地方竟像被子一般綿軟,便埋頭一瞧,這一瞧當即傻眼。他正坐于一個人的背上,那人趴在地面,口冒鮮血。
“對不住對不住,”孟小魚忙跳起來,滿心愧疚地扶起他胳膊,“你怎麼樣?”
那人似聽不見他的話,眼睛盯着中心的高台,怒目圓睜,兩隻眼珠幾乎快要掉出來。
孟小魚順眼望去,那高台之上,正立着一位紅衣女子,她俯視着跪于身前的玄衣人,一臉漠然。
“姐姐?”孟小魚笑顔逐開,放下手中的胳膊,直奔高台而去。
此時,高台一汪清淺池水已被血色染紅,柳承意單膝跪地,一手掌着抵于池中的長劍支撐着身體,一手捂着心口,指縫間鮮血成汩而下,沿着手腕沒入衣袖。他衣衫濕透,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陰冷幽暗的氣質。
他受了重傷!
“郎君!”
孟小魚躺過池水,要将他扶起。
柳承意瞥對方一眼,微怔,後将人推開:“走,我會殺了你!”
方才他也不知怎的,因為一句話竟對台下那群人生了殺念,幸得存了一絲理智,無奈手腳不聽使喚,仍向他們伸出了毒手。他雖極力控制,可仍敵不過在心中肆虐的殺意,便隻好将長劍刺往心口,給那群人留出逃亡時間。
他自知終難控制心中殺念,卻也努力與之相較,苦苦掙紮。
孟小魚被他這一推,差點一屁股蹲坐在水池裡。他擡眸的一瞬,恰好對上紅衣女子的視線。與往日不同,她看來的眼神中有恨,此恨不止一朝一夕,而是經年累月的郁積。
“走......”柳承意又推了他一把,“在這幻境之中,你是她的仇人,她會殺了你!”
孟小魚往後一仰,終究坐在了水池裡。
“不愧為玄嶼首徒,”暮音拍拍手掌,“我這未書中可從未出現過能脫離浮生筆掌控之人,你還是第一個!不過嘛,如今你不過是一介肉體凡胎,要想徹底擺脫我的控制,那簡直難如登天!”
心口一股劇痛來襲,柳承意再無說話的力氣。
而呆坐于水中的孟小魚對柳承意的話仍沒反應過來,隻眼盯着将他視作獵物的虞堇堇。
虞堇堇勾起嘴角,朝他挪步而來,池水淺紅,白皙修足在水中隐約可見,一陣清脆的銀鈴聲後,孟小魚被她一腳按入水中。
“師父,徒兒可算是把您盼來了!”
孟小魚掙紮坐起,認真看着她:“姐姐,是我,我是孟小魚!”
“你斷我筋骨,廢我武功,将我逐出師門,害我慘遭同門厭棄,行動處處受限,以緻苟活于這煙花柳巷之中,整日賣笑追歡,活得連隻畜生也不如。”她聲音變得哽咽,眼裡染上猩紅,“師父,當初我真心待你,你就當真對我沒有一點情意嗎?為何如此絕情?”
“姐姐,醒醒......”孟小魚滿眼焦急,“這裡是未書,是幻境,不是真的!”
“沒用的,”暮音蓦地蹲在他跟前,彎眉淺笑,“未書幻境,分醉夢二字,被施‘夢’字的人若心志堅定,或許尚可暫時脫離掌控。但‘醉’可不行,一旦入境,便會紮根在這幻境之中,為我浮生筆驅使。若破不了這幻境,此生都别想再醒過來。而這場幻境的‘醉’字,我給了你口中的姐姐!”
孟小魚看着虞堇堇,每次見她,她都是那般明媚,如天上的太陽,照耀着他,甚至幾次幫他脫離困境。現在她有難,他理當站出來還了這份恩情。
“之前聽你話裡的意思,你的仇人應是我才對,隻要你放了她,我随你處置!”
暮音蜷起五指,晃動伸長的食指,搖頭道:“你錯了,我恨她勝過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