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燃着檀香,驅走了濕漉漉的泥塵味。
虞堇堇一手伸向木椅:“坐。”
老牛揮揮手:“我站着就好。”
虞堇堇也不勉強:“老牛,這次我會住上一段時間,牡丹身份終有不便,故而化名小花妖虞堇堇,樓中其他人并不知曉,你日後喚我名字便好。”
“是。”老牛思忖須臾,歉疚地看向她,“有一事,我愧對仙子!”
虞堇堇笑問何事。老牛從懷中摸出兩根紫色藤條:“昔日仙子交托之事仍無絲毫頭緒,我......”
“這事不怪你,”虞堇堇接過紫藤,“紫藤認主,如若主人出現,它們必會有所反應。隻是,我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紫藤上種了妖靈,它們隻應真身而非轉世。”
聽後,老牛眉頭一緊:“難道,她們已經雙雙遁入輪回?”
虞堇堇垂眼看着紫藤,兩根紫藤的中心分别嵌有一朵海棠和芍藥,她摘下自己左手腕上同樣嵌了紅色牡丹的紫藤,再将三條紫藤放于掌心,思緒逐漸飄遠。
天族聖水與魔族赤水融合後,天蟬山一連數日地動山搖,狂風大作,雨如瓢潑。待到風平浪靜,整座山又被罩上了一層惡臭瘴氣,之後一山生靈化形,成了赤靈妖。
仍記得化形之初,她從驚夢中醒來,四野寸草不生,黃沙漫天,她獨立于茫茫曠野之上,微若一粒塵埃。
什麼也不懂,甚至不知天地為何物!直至黃沙沒過膝頭,她眸中才出現了“人”的身影。
女子如瀑紫發直墜膝前,面帶笑意地赤腳走來。笑容暖人,似有股清泉流淌在她的心間。
如此美麗的東西,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紫藤姐姐,她為什麼和我們不一樣啊?”
一聲稚嫩的童音灌入耳中,她才發現這世間的奇妙。
“因為她尚未完全化形啊!”名叫紫藤的人耐心解釋,“等她完全化了人形,陪你們玩可好?”
“好,好......”兩名小女孩異口同聲。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臂是墨綠色,果真與她們不一樣。
至那以後,漫漫黃沙不再是她一人獨覽。
紫藤教她說話,帶她走路,而兩名同她一般大的小孩則陪她玩鬧嬉戲。那是她在天蟬山最美的一段時光。
天蟬山風沙經久未絕,置身其中的人便很容易迷失方向。為了不走散,紫藤剪斷紫色長發,分出自己一半妖靈,為三小孩做了紫藤手環。
為便于區分,紫藤在上面嵌了各自的花形。一朵芍藥、一朵海棠,還有一朵牡丹。因有紫藤妖靈,手環之間均能感應到對方。
而今,芍藥海棠不知所蹤,就連她們的手環也無絲毫反應。
除了遁入輪回,她實在想不到其他因由。
“仙子,仙子......”
虞堇堇被這聲音拉回來,神情微斂,擡眼望向老牛:“青鳥那厮隻道她二人下來曆劫了,其他什麼也不肯說。可若真來曆劫,為何會曆五百年?一點消息也沒有?此來定要弄清楚才好。”
老牛暗暗點頭,蓦地,他想起什麼,但似有為難。
虞堇堇覺察到對方異色,便問:“近來玄靈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官府那邊已打過招呼了,他們不會無故整修玄靈樓。因官府的原因,近些年鬧着要來樓裡的人倒是少了許多,隻是......”老牛面色猶豫,“隻是有一事,恐需仙子定奪。上月,樓中來了一位......”
話尚未說完,隻聽樓下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響,音色清脆,也不間斷。
聞聲,兩人快步行至樓道前一探究竟。
空曠的樓下,正有一黑一白兩道跳動身影,黑影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白影則處于劣勢,一直為黑影壓于下方。
再看地面,為數不多的瓷器花瓶竟然碎了一地。
而這種場面,赤菟似已習以為常,她翹着二郎腿坐在桌子旁邊,悠閑地磕着瓜子。
“這是?”
在虞堇堇的印象中,樓中素來清閑,以至于赤菟和白歌二妖生出懶性,已然忘了來玄靈樓的初衷。
近百年,他們除了探聽妖物的蹤迹,幾乎都懶得出玄靈樓。
然而他們這樣也情有可原,從天蟬山逃出的赤靈妖早已混迹于人群之中,僞裝甚深,加上也未鬧出多大動靜,以緻于成了現今一妖難尋的局面。
尋不到赤靈妖,久而久之,他們也就變得懶散。
虞堇堇注視着那抹黑影,眉頭一皺,玄靈樓向來不待外客,樓裡隻有赤菟、白歌和老牛三人,他是從何而來?
“那人是誰?”
老牛微微一怔,面露懷疑:“仙子難道不知樓中有一個人族小郎君?”
“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