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晚因為錄節目,遲到一個星期才回到學校。
她的同桌胡喜沒來,一打聽才知道對方家裡出事請假了。
老師在講台上濤濤不絕的講課,她有些煩悶的在課本上塗鴉。
她上個學期一直在觀察胡喜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妹,發現對方實在太弱了,弱到一點小事就能崩潰。
打聽到胡喜家裡發生的事,遇到這麼大的打擊,一定要準備退學了吧,無聊,太無聊了。
沒了胡喜,她跟薛述走近了不少。但對方總是三句不離胡喜,讓她十分惱火。
由于暫時去不了學校,胡。喜便讓薛述帶作業和試卷自學。
雖然表面看着柔弱,但其實是個上進不屈的女孩呀,要被打敗多少次才會真的頹廢呢?
不過眼下還有一件事讓她不得不在意,繼母明露最近不知怎麼了,時不時對着手機發笑,雖然對方做為心理專家掩藏得很好,但從小練就一身查顔觀色本領的白晚晚還是看出她眼底的情意與雀躍。
哇哦!談戀愛了呢,看來要不了多久就能讓她掃地出門了。
白晚晚惡劣的想着,心裡越發期待。
某個周末,明露對着鏡子精心打扮。為了讓皮膚回到最佳狀态,她一早起來前往美院做spa,臉上的粉底已經敷得均勻妥當,皮膚看着光滑細膩,婉若少女般吹彈可破,一雙精心修飾的眉飛入鬓角,塗上粉嫩的唇釉,像桃花一樣嬌豔欲滴。不過整張臉上,眼睛是她最不用費心的,僅畫一條眼線就勾出妩媚動人的韻味,什麼器官都會衰老,唯有眼中的神韻不會。
整理好額前的流海,将烏發撫成一個慵懶倦媚的低丸子頭,在衣櫃裡挑半天,最終選一條白色絲綢修身長裙,外搭湖緣色針織外套,同色系的包包和高跟鞋,這身妝扮讓她像一朵睡在碧荷上的白蓮。
明露看着鏡中的自己,滿意的笑了。但随即,一股悲傷湧上心頭,如果自己少女時代也這般美麗動人就好了。這樣就不會遇上霸淩,可以像其他同學一樣接近沈措,大大方方送出精心準備的禮物,而不是像小醜一樣躲在暗處觀望。
走出家門,夏日的豔陽照在草坪上,看起來如此嶄新,在石徑走幾步,全身就被烤得暖融融的,天空碧藍如洗,是一個充滿新生的一天呀!
自從那天和沈錯分别後,她幾乎每晚都會夢回初中時代,面容模糊的學習委員沈措幫她撿起散落一地的書本文具,幫她叱責取笑她的同學,生日那天特地為她留一塊蛋糕。縱觀前半生,那些追求者不過是喜歡蛻變為美女的她,如果是初高中,甚至大學四年的她,那些男人隻會退避三舍,像怕被沾到雞屎一樣。
沈措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不在意她容貌,對她伸出手的人。所以在她認知裡,不論追她的男人再好,再優秀,永遠比不過他!
如今,沈措已遠在天涯,連記憶中的樣子都看不清了,當她努力看清,努力回憶,那張臉卻突然變成沈錯,吓得她立馬驚醒。
或許這是老天的補償,她之前的人生隻有漠視與壓抑,原本以為變漂亮了,當上成功人土就獲得永遠的安甯與快樂。當實現一切,快樂過後總會冒出的不甘與壓抑,她知道,那是年少時的傷疤在作祟,丈夫白逸舟的花心,繼女白晚晚的針對與刁難,更是幾度讓她心理狀态處于崩潰邊緣。
如果能嫁給沈措就好了,不,或許不用嫁給他,那種光一樣的人,就算能做朋友也是三生有幸。
當沈錯私下約她交流沈遇的病情時,她欣然同意,明知對方不是那個人,但心裡的雀躍快要溢出來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腳剛出門,白晚晚後腳就跟上了。
十分鐘後,她如約來到放着舒緩音樂的花園咖啡廳,沈錯已經在等她了,他一身清爽的休閑裝,一隻手杵着下巴,一隻手放在桌面上,手指随着音樂的節拍輕輕敲擊着。
“明教授。”見到她來,他恭敬的起身相迎。店内的男性忍不住将驚豔的目光投向她。
落坐後,沈錯将菜單遞給她。
點一杯喜歡的焦糖瑪奇朵,沈錯跟她了解侄子的治療方案。
得知沈遇好了很多,他欣慰的笑了,“勞明教授費心了。”
“這是我做為導師該做的。”
眼見有關正事的話題即将結束,明露喝一口咖啡,裝出順嘴抛出一個私人問題,“沈先生一表人才,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或妻子。”
“沒有。”
“這樣呀。”
壓抑住心底的喜悅,明露在對方一個電話匆忙起身告别後,環顧四周沒人注意,偷偷将對方喝剩的咖啡端過來,就着對方剛剛喝的位置,像間接親吻般貼了上去。
這一幕讓斜對面喬裝打扮,頭戴棒球帽的白晚晚一陣惡寒,看着手機中那兩人“親密”交談的模樣,她露出滿意的笑。
隻要讓父親看見,就可以讓那女人滾蛋了。想到對方露出跟前幾位繼母被掃地出門的狼狽模樣,白晚晚差點興奮的叫出聲。
但她不知道,明露現在已經在考慮怎麼跟白逸舟離婚了,她當初嫁給對方隻是需要錢救爺爺而已,現在爺爺死了,她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特别是找回沈措之後。
至于榮華富貴,她更是沒有一絲留戀。她又不像其她貴婦需要名牌服飾,出入各種高檔場所來人前顯貴,靠丈夫龐大資金堆砌的富人生活本就不是她所追求的。
而且說到金錢,她又不是沒能力賺,十多年寒窗苦讀得到的學識,以即這些年積累的閱曆是包括白逸舟在内,任何人都無法奪走的。
明露将沈錯剩餘的咖啡喝完才起身離開。
沒多久,白晚晚也收拾東西準備走了,由于明星的身份,她怕被人認出,所以一路低着頭,卻在門口撞到一個人。
“呀!”手機掉落,屏幕破碎,慌忙撿起嘗試開機,卻豪無反應。見鬼,居然壞了!
“抱歉,修理費我出。”撞她的人急忙道歉,十分耳熟的少年音,猛然擡頭,兩人四目相對,皆是一怔。
“是你!”撞她的人正是薛述。
這時,在咖啡廳另一邊,坐在角落的胡喜向他招手,偶遇同學,自然要好好寒暄一番,所以她自然而然加入其中。
“這位是?”胡喜旁邊的輪椅上坐着一位僅有七八歲,表情淡漠,剪着梨花頭的漂亮女孩,她知道是誰,但依舊裝出不認識的樣子。
“這是我妹妹,胡由。”
“你好,我叫白晚晚,是你姐姐的同桌。”
雖然對她陽光甜美的笑容淡漠依舊,但開口便能直指她的身份,“大明星白晚晚?”
“哎呀,小由妹妹認識我呀。”驚喜的捂住嘴,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她所有表現都被胡由看在眼裡,後者給她打上虛僞的标簽。
對這種人,胡由有一套對付的辦法,像稀薄的陽光染指在雲端,她向對方露出笑容,“嗯,你的電影我從小看到大,也經常聽你的歌,待會兒能一起合影嗎?”
”哎呀,當然可以,能被小由妹妹喜歡,我太高興了。”白晚晚頓時心花怒放,眼裡的得意越發藏不住了。被人仰慕的感覺永遠不會厭煩,特别是被胡由這種看上去冷漠的小孩。雖然她一直讨厭小孩,也讨厭胡喜,但對胡由,她是真有點喜歡了。
落坐後,胡由笑着主動跟對方聊起她将要上映的電影《花雨小遙》,沒辦法,胡由壓根就沒關注過白晚晚,自然不知道對方之前拍過什麼電影,出過什麼專輯,僅在前天無聊看手機視頻時刷到《花雨小遙》的預告片。
看着兩人其樂融融相處,胡喜心裡湧出一股酸澀,小由這孩子從小就冷漠,多數時候連續幾個月都無法從對方臉上看到一個表情,她一直擔心妹妹會不會有自閉症一類的疾病,現在看來,她隻是沒遇到性質相合,真心喜歡的人罷了。
然而更讓她難過的是之前看到沈錯跟一個女人“約會”的情景,那女人風姿綽約,美豔動人,看着也是富貴人家養出來的,跟她這種沒人要的貧民窟窮丫頭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胡喜,胡喜。”由于想得太投入,薛述叫了幾聲才反應過來。
“下周月考你确定沒問題嗎?”
“嗯。”胡喜勉強笑着點頭。
“加油哦,我相信你可以的。”少年笑着拍拍她的肩,眸光清澈明亮,心中的郁悶頓時一掃而光。
分别的時候,由于撞掉白晚晚的手機,薛述隻能陪她去修,叫胡喜等他個把小時,但她實在不想跟白晚晚多待一會兒,便拒絕了,“我們走路回去,正好帶小由欣賞沿途的風景。”
“好吧,結束我坐地鐵回去,你們到樓下等我,我馬上趕過來。”
“好。”
在回去的路上,胡由突然問:“姐姐,你很讨厭白晚晚。”
肯定的語氣,胡喜頓時像被戳破心事一樣心虛,故作鎮定的回應,“怎麼可能,她是我同桌,又是大明星,長得也乖巧動人,甜美可愛,我怎麼會讨厭她。”
聞言,胡由不說話了,胡喜卻開始慌了,“小由很喜歡她嗎?确實,她的電影多是兒童方面的。”
胡由突然向後仰起頭,幽暗的墨眸定定盯着她,“姐姐,如果現在有鏡子就好了,這樣你就能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假。隻剩我們姐妹倆了,有什麼不能敞開說的?我隻跟你說實話,我也讨厭白晚晚,虛僞得要死。”
“小、小由…”胡喜被吓到了,停下腳步,她們現在正位于林蔭道中央,過往的行人稀稀疏疏,陽光透過枝葉落到胡由冰雪般的小臉上,卻結成了霜。“…你還是孩子。”
“我不是孩子。”
胡喜握緊輪椅把手,低着頭,臉色蒼白,“…小由,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你跟小禮。”
胡由擡起頭把身體坐正,“不,你沒有任何錯…隻是這世上,我唯一不想傷害欺騙的人隻有你。”
“小由,你是我這世上唯一的妹妹,我一定會保護你的。”隻要你能快樂健康長大,有一個光明的未來,要我做什麼都行。
一時間,周圍的行人和景物模糊,仿佛天地間隻剩下姐妹二人。
這時,後面一輛熟悉的保時捷停在她們身邊,搖下車窗,露出男子俊美的容顔,“你們要去哪裡?需要載你們一程嗎?”
“沈先生!”見是沈錯,胡喜很驚訝。
“不、不用了,我們随便走走,很快就回去了。”偷瞄副駕駛,發現沒人,瞬間松了口氣。
“小由恢複得怎麼樣了?”
“已經能下地走一會兒了。”
沈錯點點頭,“你們在這等我一下。”他還是不放心姐妹倆,聽說這一帶有小偷出沒,便想找地方把車停好,陪她們逛逛,然後送她們回家。
在原地等待之餘,胡由再次開口,“我挺喜歡沈錯先生的。”對這位沒能相認的小叔叔,她從上一世就有親切感。
“沈先生是個好人。”
附近有個植物園,沈錯帶她們去裡面遊玩,園内林濤碧海,仿佛在這城市這座鋼筋混凝土的巨獸體内硬掏出一片熱帶雨林,由于是周末,有很多年輕情侶約會。買飲料時,店員還熱心的向他們推薦情侶套餐。
沈錯正想解釋,胡喜抓住他的胳膊直接承認情侶身份。
“倆位真是郎才女貌,祝二位早日修成正果。”說完便給他們加了超一倍的奶蓋,給胡由的加了很多草莓。
回去途中,沈錯遲疑的開口,“你剛才…”
“情侶半價呀沈先生!”調皮的朝他眨眨眼,園内的物價比外面貴一倍多,半價才是正常價呀。
沈錯無奈的朝她笑笑,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麼孤立無援了。
又逛了自然博物館,沈錯開車載她們回去。
“沈先生有交女朋友嗎?”胡喜試探性詢問。
“沒有,怎麼了?”
“沒什麼,小由下周就麻煩你了。”怕深挖下去引發不必要的麻煩,她急忙轉移話題。
“沒什麼,就幾天而已,你的學業要緊。”
“謝謝您。”為了下周月考,她拜托沈錯照顧胡由幾天,她太想檢驗自學的成果了。同時也想試試沈錯是不是已經忘記,甚至不想管她們了,畢竟為了胡由腿傷複健,她已經一個月沒去學校了,自然沒有時間去沈錯的莊園做清掃工作。
在老城區七拐八繞到她家樓下,沈錯想幫忙把胡由的輪椅擡上去,胡喜說她還要等薛述。
“有事打電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