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怕你心裡沒點數!
你揮揮手指頭,開口一句話就能控制别人生死,在這裝什麼大尾巴狼。
她心裡委屈的厲害卻半點也沒顯在面上,開口道:“聖上乃真命天子,威震四海,才冠天下,微臣敬之。出爾為官,既食君祿,君即爾父,微臣愛之。私臣鬥膽以為此非懼也,實乃臣之敬愛。”
再說這麼惡心的話她就要吐了。
擡眼時似乎看到蕭黎定嘴角似是掠過一抹譏笑,好巧不巧自己偷摸的視線被人抓了個正着,已經做好再去原地跪着的準備,誰知對方竟然接了上面的話。
“如此甚好,林侍中如今掌管門下省,還是早日熟悉當值事務為好。”
說完,她注意到蕭黎定身側站着的吳公公将龍書案前擺着的幾本奏折端起,徑直朝自己走來。
狗君這又是在玩什麼花活?
她默默在心底将原主關于本朝律法盡數翻遍,審批奏折的确是門下省的職責,自己查看奏折算不上越職,既然問題不在這上面,那有蹊跷的必然是,奏折。
“朕今日乏了,不若侍中幫朕看看。”說完,作勢揉了揉眉間,吳公公放下奏折便回了殿前服侍。
林韻聞言心下百轉,卻也及時斂了神色,将手中奏折仔細翻越着,唯恐落下了什麼重要信息。
殿内的氣氛不知何時跌入冰點,衆人斂着聲,吳公公也沒再上前換茶。
等到翻到最後一冊,大體猜了出來蕭黎定的用意。
眼下她手中的奏折大半都是檢舉丞相薛妟在位以權謀私,奸佞專權,欺上瞞下,結黨營私。
更是有大臣将實打實的罪證一一整理成冊呈遞上來。
薛妟位坐丞相這些年,朝中文武百官每日過的膽戰心驚,玊州滿縣此時皆是饑寒待斃之嬰兒,刀俎待割之魚肉,而這些消息林韻卻未在原主的記憶中尋得半點,這些年地方官員的奏折必是有人壓了下去。
普天之下能有如此權利做到滴水不漏的,除了薛妟,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蕭黎定如今将這些奏折給自己看,無非是想告訴她兩點:第一點,丞相的罪證早就掌握在他的手中,不是蕭黎定動不了他,而是不屑于動他;第二點,蕭黎定是在警告林韻,讓她老老實實的坐好自己的位子,别存些不該有的心思。
攥着奏折的手不覺得收緊。
蕭黎定比她想象中的更難以應付,如果說是他的面具是殘暴狂躁草芥人命的昏君,那面具之下定然是一頭老奸巨猾攻于算計的狼,林韻甚至生出些替這個王朝的慶幸之感,如此聰明的人坐在皇位之上心中懷民,日後定是有功無過。
眼下來不及多想,既然上了賊船就容不得片刻喘息。
做戲就要做全套,蕭黎定既然想現場來個面試,那她就面一個呗。
雅歆閣殿内飾金龍和玺彩畫,天花為瀝粉貼金圖案,彼時禦爐中緩緩升起的一縷薄煙被一陣清風拂動,仙氲缭繞。
林韻從座上起身随即下殿肅跪,眸色盡是堅毅,開口言道:“皇上,臣有肺腑之言,瀝血上奏。”一出聲便發覺自己此刻的聲音都在發顫。
落日前的最後一縷夕陽透過門窗盡數打在林韻身上,彼時她于和光之中,襯得她意氣風發,禦爐中的香薰不知不覺見再經宮女置換。
“臣以為,可完善三省執行流程,三省各自承擔不同職責。中書令負責決策、尚書省負責審核政令、門下省負責執行政令,如此不僅提高行政效率,更能相互遏制監督,更利民生。”林韻避開了在蕭黎定面前直言薛妟。
“玊州災疫之事,臣以為為今重中之重便是救災難民,恢複民生。”
“對此臣有三點見解;第一點便是應當立即派遣官員和士兵到受災區,開展抗災救助事宜;其次,開放國庫,緊急調集糧食、草木、衣物等生活必需品,派遣專門官員運送到受災地區,保障受災百姓的基本生活需求;最後,還需下旨減免稅賦,改善稅收政策,減輕災民們的負擔。”
“待當地百姓度過災荒後,朝廷可以提高商人地位,鼓勵經商,帶動當地經濟發展,以最快速度讓百姓的生活恢複正軌。”
林韻說完口中都有些發幹,然而顧不上渴不渴這個問題,關鍵是剛才她進行完一場酣暢淋漓轟轟烈烈的面試後,遲遲沒等到蕭黎定的回複!
老弟,試也給你面了,你倒是發表一下意見啊。
林韻一臉馬上便要為民就義赴死的神情擡眼看向殿上的蕭黎定,很好......倆人對上眼了。
晦氣,太晦氣了!
彼時蕭黎定正緩步朝殿下走來,猜不透蕭黎定又要幹什麼,難不成再來上次假意攙扶?
那未免也太幼稚了吧。
正低着頭想着,倏然手背上拂上一層柔軟冰涼,吓得她渾身一顫。
林韻有些惶恐的擡眼對上了蕭黎定的眼睛,順着他的力道緩緩起了身。
待她起身後蕭黎定便挪了手。
一雙冷如墨玉的眸子直直的看向她,開口笑着說道:“我朝有卿,至幸之也。”
低沉的聲線,在靜谧的殿中像是貼着林韻的耳朵灌入,漸漸分明。
林韻内心連串微笑表情。
這一套我不吃。
正要俯身張口上演一番高情商套路操作,卻被立在身側的蕭黎定率先截了胡。
“愛卿所思與朕相合,不若便将玊州之事交由愛卿如何?”
啊?
林韻有點懵,這玊州之事事關王朝興衰,蕭黎定就這麼随便的将此事交到自己手裡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蕭黎定定然不是因為自己一席話就糊弄過去的人。
秉持着少做少錯原則,林韻決定先跪下找借口推脫,然而還沒等她動作,蕭黎定有些不耐煩的擡手止住,沒什麼耐性地開口道:“此事便由戶部尚書輔佐林侍中。”
“微臣領命。”
見人情緒不對,林韻生怕将人惹惱了,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應下。
反正她馬上就跑路,這苦力工愛誰當誰當,她可是将來富甲一方的富豪,遊山玩水的隐士。
“如今宮外府宅緊張,林侍中如今領旨門下省侍中之職,居于官舍于理不合,三清殿如今空着,林侍中便先去那暫居。”
“微臣領命。”此時她心中正盤算着日後在何處落居,全然沒反應過來蕭黎定方才的話。
三清殿,暫住。
嗯。
嗯?
......
猛地意識到方才自己應了什麼,林韻睜着圓愣的雙眼對上了蕭黎定的眼睛。
“微臣......”
“朕乏了,有何事明日再禀。”說完,面前站着的人拂袖便朝殿外離去,留下林韻一人呆呆的站在殿内。
“聖上,聖上!”她正要追上去,蓦的被身後一隻手緊緊拽住。
“哎呦,林侍中這是不要命了,可不得仗着聖上寵幸便如此嬌躁。聖上今日乏了,有何事明日再來報。”吳公公走到身前點了她一句,随即身影便也離了殿内。
殿内的香薰早已被宮女添了新,升起簇簇輕煙,在空中四散。
合着蕭黎定這是一步一步挖坑坐等着她跳呢,林韻反應過來後,整個人帶這些頹氣地往外走着。
現在好了,插翅難逃了呗。
不僅白天有人盯着,晚上也不閑着了。
原主你說你,幹嘛閑着沒事站出來逞強,你自個倒是逍遙快活了,把我害慘了知不知道!
越想越氣,恨不得當場來他三百回合人形踢以解心頭之恨。
*
雅歆閣院外高亭,陣陣微風吹來。
蕭黎定肅立在高台盯着林韻離去的身影,眼底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