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竹聲的一臉嚴肅瞬間破功，他輕笑出聲。

“像，所以我說了，不要共情資本家，早告訴過你，我不在乎當不當GM，非要說起來，我甯願不當。”

“為什麼，”林遇雪奇怪，她聽Carrie說過，聞竹聲升得很快，而且他工作一直盡心盡力，不像無所謂的樣子。

他既然這麼想，答案一定早就在心裡，然而林遇雪卻久久沒有等到他的回複。

半晌，他才不正經地講，“那種高高在上的場面人多沒意思，深入群衆實打實做事才有意思。”

林遇雪笑他，“你一個部門總監，事兒也不是你做的呀。”

“呵，”聞竹聲睨了她一眼，這一眼叫她起了不詳的預感。

“你不就是我調教出來的？我也算向組織輸送人才了。”

林遇雪被“調教”兩個字弄得臉紅心跳，不滿地朝他“切”了一聲。

聞竹聲倒是問回去，“跟Tony說什麼了，這麼不開心。”

林遇雪不開心，他是很開心的。

難為他還記得，林遇雪又低落下去，Tony對她而言絕不是無足輕重的朋友，她以為他們肝膽相照，志趣相投，卻沒想到都是一廂情願。

他不僅有别的想法，也并不是她認識的那樣。

她不是輕易能跟人走近的人，認識Tony那麼久，真正親近起來也得益于度假村那一晚的逃跑。

一旦認定這個人走進自己的圈子，她沒有保留，赤誠地把對方當作自己真心的朋友。

Tony面前再冷淡，她心裡也不是無動于衷的。

更多的，隻能靠時間慢慢平複了，人跟人緣聚緣散的，也是世間常事。

“你說呢？”林遇雪看不慣他明知故問，幸災樂禍。

聞竹聲聽出她的諷刺，也沒好氣，“他自己沒幹好事，你倒要把氣撒我身上。”

林遇雪心虛地抿抿嘴，不論Tony以前做了什麼，至少作為朋友，沒做過什麼傷害自己的事，人無完人，她也沒想徹底否定這個人。

“他也談不上多大的錯，不用這麼不依不饒。”

聞竹聲不滿，“怎麼？你還意猶未盡，想再續前緣啊？”

林遇雪想起他賭氣說跟男朋友在一個公司那話，一本正經地回：“當然，你不是說了，我要跟男朋友一塊兒的。”

路口一輛外賣電瓶車突然穿過，聞竹聲一腳刹車又猛按了一聲喇叭，回過頭來神色不明地問，“你說什麼？”

林遇雪無語，扭頭看着窗外不答。

這件沸沸揚揚的新聞最終以一個月之後的一封亞太公開郵件結束。

郵件裡申明近期關于大中華區運營總監Neil Wen的舉報，經調查後為不實信息，Sherly Lin升職是人力資源headcount和在崗表現的綜合決定，亦非Neil Wen一人決定。公司歡迎大家對所有管理層監督舉報，但反對借由不實信息惡性打壓，對此造成的名譽損害會保留法律追究的權利。

而後是亞太區好幾個升遷變動的公告。

林遇雪挨個翻了一圈，沒有聞竹聲。

這公告倒是毫不遮掩，明晃晃地給了兩人清白，一派公正坦蕩。但該升的職沒升，又多少證明輿論強大的壓力。

清清白白名聲大好的人那麼多，何必非要用一個八卦纏身的人呢？

饒是聞竹聲再三說明自己不在乎升職，林遇雪還是心涼半截，他明明是那麼無可指摘，全力以赴的人，本該順順利利走向職業巅峰。

還是不可避免地自責。

然而聞竹聲毫不低落，他大方請部門所有人喝奶茶，說是慶祝沉冤昭雪，順便當衆允諾林遇雪一頓大餐，對連累她名譽受損賠不是，可惜沒能找到舉報人，否則必須告他一筆，賺些賠償金彌補Sherly。

林遇雪對他喪事喜辦的做法十分無語，然而他這麼坦坦蕩蕩地調侃，甚至公然要請林遇雪吃飯，大家反倒不好再怎麼亂嚼舌根。

一來畢竟Neil一向做人沒得說，二來人家都這麼坦然，大家再私下讨論又顯得實在小人，三來Neil不僅是受害者，還要繼續當自己老闆，他态度給出來了，底下人也不敢造次。

一場風波就這麼落下帷幕，林遇雪看着其樂融融的辦公室，想起聞竹聲說的背後鬥争，頓時理解了什麼叫叢林社會，如狼似虎。

她單純比小白兔還不如。

公告一出，林遇雪一下從嫌疑人變受害者，關懷紛至沓來，不是要請她喝咖啡就是要請她吃飯，甚至Lily也約她午餐，林遇雪都沒搞懂這鬧得是哪出。

Carrie也不例外，主動請她吃飯慶祝她雨過天晴。

林遇雪疑惑，“所以他們也跟你一樣，為了安慰我？”

“應該吧，”Carrie并不覺得奇怪，“也可能講了你壞話過意不去。”

這事兒最開始是Tony，後來是Sam，Sam用了什麼手段她不知道，但未必跟她預想的和組裡的人有關，就像她之前懷疑Grace也是誤會一場。

整件事發生期間，組裡人諱莫如深，她以為那是沉默的針對，可事實上，她并沒有聽到難聽的話或是感受到敵意。

其實也是，如果真是一個那麼勾心鬥角的團隊，她又怎麼會舍不得離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