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雪下午跟着Cici參加了一場她的産品預測會。

看她對着成堆的報表侃侃而談，跟銷售讨價還價，challenge别人同時被别人challenge，聽得林遇雪頭暈腦脹，苦不堪言，迫不及待要回去休息清醒，不由發問打工人何苦為難打工人。

自然是為了錢，Carrie後來如是回答道。

然而每個人手裡不止一個産品線，這樣的會少則兩場多則三四場。

這還沒完，說是讨論預測，實則所有待定有疑問的事情都要拿出來商讨、決策，開完還要做會議記錄，整理好發郵件給所有與會成員，将align好的數據在截止日期前更新進系統，并跟進其他後續事宜。

這一連串忙下來，一個月都過了四分之三了。

林遇雪想想就發怵。

一場會開了兩個小時，出來她已經大腦過載，無法思考，攤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幸好Tony下午請大家喝奶茶，看到她回來送了一杯過來補充能量。

林遇雪立即戳開，一通牛飲。

Tony問：“好喝不？特地給你點的無糖。”

“好喝。”她喝奶茶不加糖，嫌膩，伸手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Tony問她開個會怎麼這樣，她立即找到同類抓住救星似的坐起來問他。

“你開過預測會了吧，是不是好難？”

Tony是Excel高手，輕飄飄地說，“還好吧，煩是煩了點兒，但沒那麼可怕。”

雖然他也沒開過兩回。

煩，她最怕煩，最嫌煩。

“我可太不想開了。”

“我看是，你都快想不開了。”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又哈哈笑了起來。

聞竹聲在會議室悶了一下午，回來就看到兩個人一個靠着辦公桌一個攤在椅子上嘻嘻哈哈。

Tony站着，很快注意到聞竹聲，當着老闆面開小差自然不是什麼光榮事，他起身正要走，聞竹聲昂首闊步進辦公室，看也不看他們，沉聲喊道：“Sherly進來。”

聞竹聲最近都沒怎麼找她，兩人坐得近在咫尺卻跟隔着千山萬水似的，誰也看不見誰，林遇雪跟他打個招呼就是極限了，時常也裝作壓根沒看見。

突然叫她，還是在這個當口……她對着Tony擺了個苦笑的臉，起身惴惴往後面辦公室去。

這心情如此熟悉——正是當年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的場景。

她進去的時候，聞竹聲正拿起桌上的一杯奶茶端詳，林遇雪看他好像有點疑惑的樣子，主動說：“這是Tony請的。”

難怪她剛剛咬着個吸管眉飛色舞，他伸手往桌上一放，回身坐下，看着期期艾艾站在門邊的人。

“進來，把門帶上。”

林遇雪一愣，之前特意叫自己把門開着，之後她再進來也就總開着，這下怎麼又要關上了？

她進來，轉身關了門。

“坐。”聞竹聲下巴對着椅子揚了揚。

她又乖乖坐下，聽候軍令。

結果對面男人半天不吱聲。

林遇雪疑惑擡頭，正對上他深沉的眸子，吓了一跳。

“喝嗎？”他忽然又把奶茶往她面前一推，“送你了。”

“不用不用，”林遇雪連連擺手，“我才喝過，您喝吧。”

“是嗎？”聞竹聲哼笑一聲，林遇雪不知他什麼意思，總感覺今天的聞竹聲，不走尋常路……

“我怕你沒喝夠。”他意味不明地講。

林遇雪微微皺眉，并沒有接下去。

開了一下午會郵件還沒來得及看，懶得跟他扯東扯西，她單刀直入，“您找我有事嗎？”

或許她自己都沒發現，每當她要跟聞竹聲談公事，即把他當部門總監看的時候，她就會稱呼他“您”，而在私下，她就會直接叫他“你”。

然而聞竹聲自己也沒太注意，隻覺得剛剛還談笑風生的林遇雪此刻如臨大敵，一口一個“您”，極力跟他劃清界限的樣子讓人郁結。

他想了會兒，果然問出了林遇雪最不想面對的問題。

“你的預測會什麼時候開？我怎麼沒收到會議邀請？”

林遇雪頓時後悔自己提壺大師，然而該來的跑不掉，聽他這意思還默認自己一切就緒隻是沒通知他？

這都第二周了，要她準備怎麼早不說？

林遇雪面上不顯，卻下意識咽了下口水，目光在面前的奶茶杯子上遊移，裝死道，“我……我這個月沒做，還在跟Cici一起開，下個月開始吧。”

聞竹聲并不意外，閑閑靠在椅背上，牢牢盯着她問，“為什麼沒做？”

林遇雪感覺到他鷹隼般的目光，似乎從沒有這麼尖銳直白過，像是不滿，又有種明知故問，等着看她蹩腳地圓謊又被他一一無情拆穿的感覺。

壓迫得她感到窒息。

如果不是确有其事，她簡直要懷疑他是在故意找茬。

既然這樣她更不想撒謊等他拆穿，思慮良久最終說，“我……還沒準備好。”

聞竹聲又問，“我叫你二季度開始做？你還記得嗎？”

“……嗯”林遇雪自知理虧，又沒有撒謊的本事，隻能認命。

聞竹聲冷笑一聲，是林遇雪從來沒聽過的語氣，她瞥了他一眼，見他面色不豫，又迅速垂眸。

“記得我說了什麼也不做，那是故意的？”

這帽子扣得太大，她不得不否認，“沒有，我隻是……”

“沒有？我有沒有叫你不要跟别人大晚上喝酒，有沒有叫你喝酒要報備，有沒有叫你深夜不要走，你哪件聽了？”

……

林遇雪目瞪口呆，不知道怎麼工作上的事突然就跟生活中的扯到一塊去了，但她知道他為什麼要叫她關門了。

為了罵她。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