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襯衫扣子大開,袖口上卷到手肘,左手撐着下巴在聽身旁的昆汀說話,接話的時候一本正經,但很快又輕輕一笑。
昏黃幽暗的光線中他姿态閑适,無端顯出一種遊戲人間的性感灑脫,絲毫沒有被旁邊天生人種優勢的法國帥哥比下去。
林遇雪忽然也想跟他坐在一起,想看他一邊喝酒一邊聊公事的樣子,想讓他對着自己微微一笑,一舉一動比玻璃杯裡搖漾的液體更醉人。
這真是一個心想事成的夜晚,等到她敬完酒,Sam說:“Sherly今天令人印象深刻,我對你感到好奇。”
大有要好好聊聊的架勢。
坐在他身旁的Lily立刻起身,招呼林遇雪坐下來聊,她則端着酒杯說要去看看其它人吃得怎麼樣,要不要加菜。
林遇雪有意跟聞竹聲一桌,饒是不想跟大老闆說話,也還是坐了下來。
剛坐下就感受到對面聞竹聲掃來的目光,他隻是看了一眼,卻讓林遇雪感到其中夾雜的一絲嚴厲和不爽,并不十分歡迎的樣子。
她心下一沉,有種心思暴露的羞恥感,人家根本不歡迎自己。
也是,她一個新人往老闆桌上擠什麼?
這不是昭然若揭的心思不純嗎?
然而不等她反悔,Sam已經帶着十分的熱情像個親切的老爺爺跟她閑聊起來。
餐廳人多,不算安靜,他微微靠過來,問她,“你是哪裡人?”
林遇雪覺得好笑,說了他也不知道啊,但還是老實回答了。
Sam聽了表示自己不知道這個地方,林遇雪說她的家鄉确實并不廣為人知。
結果他伸手拍了拍林遇雪大腿,說希望有機會能去看一看,中國好地方很多。
林遇雪吓了一跳,下意識覺得不對勁,但Sam很快又收回了手,她也隻好裝作若無其事,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挪。
對面的昆汀也适時加入他們,跟林遇雪問好,他們今天坐在一起卻沒怎麼說話,他說以為Sherly是個很害羞的女孩兒,沒想到自信又美麗。
林遇雪也學着老外的方式誇贊他,說他親切又帥氣。
他問林遇雪:“有Neil那麼帥氣嗎?”
林遇雪愣了一秒,随即微笑,“當然,老闆們都很帥氣。”
結果法國人調情的天性不由自主顯現,他又問,“跟他一樣令你心煩意亂嗎?”
……
林遇雪一時分不清這是不是在開玩笑,但畢竟算半正式的聚餐,她也隻能把它當成一個玩笑。
“沒有人令我心煩意亂,我隻是代表廣大女性發聲,但我本人不包含在内。”
昆汀問:“為什麼?你對帥哥絕緣嗎?”
“對,帥哥總是很危險。”
昆汀笑着端了酒杯敬她,說:“幸好我不是帥哥。”
Sam又拍了拍她手背,說:“幸好我也不是帥哥。”
林遇雪猛然縮了一下手,不小心扯動了餐布,直接把剛放下的酒杯帶撒,白色裙子瞬間暈開由深到淺的紅酒印。
剛剛還從容不迫的她立刻囧出天際,旁邊Sam眼疾手快地拿起紙巾彎腰幫她擦拭,酒灑在了大腿上,如此一來姿勢更顯怪異。
林遇雪幾乎愣在原地。
她感受到他隔着紙巾和裙擺的力度和溫度,甚至粗重的帶着熱度的呼吸,時不時地落在更裸露的皮膚上,幾乎讓人作嘔。
無數畫面和念頭從腦海中閃過,秃頭肥膩的身着西裝的男人,短胖潮濕的手,若無其事的微笑,暧昧不明的眼神。
最後的最後,她想起了昏黃燈光下清隽的一張臉,他明明高高在上,卻又溫柔得不似凡人,看着她鄭重地說,“你很優秀。”
她猛然驚醒,偏了腿擡頭尋找斜對面那個人。
然而腿被人緊緊抓着沒有挪動,那個人她也沒有看見。
電光火石之間,聞竹聲已經倏然起身,一言不發地拽開彎着腰的老頭,不客氣地摔在桌上,帶起一陣餐具碰撞的嘩啦聲響。
Sam悶哼了一聲,聞竹聲拉着林遇雪轉身就走。
他一直把人拽到公司的地下停車場,林遇雪穿着高跟鞋跌跌撞撞一聲不吭,心中卻熱流上湧,幾乎熱淚盈眶。
她沒想到今天會遇上這種事,更沒想到,聞竹聲敏銳地發現并且不顧别人眼光地将她帶離。
後者的震驚掩蓋了前者的惡心,此刻她竟然有種被聞竹聲私有的幸福和安全感。
總算,總算有一次,不是自己孤立無援地對抗令人作嘔的惡。
聞竹聲打開副駕門,冷冷地說,
“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