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月看了一眼李想,表現得極其為難。
“你在這裡等下。”程景杭說着跑了出去。
“老伴,一會咋開口啊…”
“像以前那樣就行,他還能拒絕我們不成。”
前台處傳來窸窸窣窣的悄悄話,不遠處的招待員卻聽得一清二楚,她大概猜到了這兩個遠房親戚來找老闆什麼事,但她畢竟是個外人,不能插足别人的家事。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聲音由大到小從走廊的尾傳到頭,直到前台才停下。
“表姑,姑父。”
正在商讨的二位哆嗦了一下肩,急忙回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心虛。
“小,小杭啊。”表姑快速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眼睛笑得幾乎快眯成一條線看着程家二姐弟:“姑姑想請求你個事情,你一定會幫姑姑的吧。”
“什麼事啊姑姑。”程景月站在程景杭身旁,滿面笑容地問道。
“就是吧…你們表弟要結婚了,我想着到你們這借點錢…你放心,我們馬上就會還。”
不要臉…程景杭想。
姑父接話道:“我們去你辦公室聊吧,站着怪累的。”
“辦公室裡有外人,還是在這聊吧。”
“這事有啥不可以讓外人聽的!就當去你辦公室坐坐。”
表姑說着扒開程景杭就往辦公室走,姑父緊随其後。
兩不要臉的。
“表姑!真有外人在辦公室裡,還是在外邊聊吧!”程景月想拉住快步前行的二位,卻抓了個空,隻能眼睜睜看着這兩人打開辦公室門。
辦公室門被打開,李想轉頭看向玄關處,兩個衣着幹淨的老人站在門口定定的看着他,李想眨眨眼睛,隻見女方一頭泡面卷,面部妝容濃豔,男方梳着三七分,手上戴着一塊價值不菲的手表。
這兩位應該是程景杭姐姐口中所說的“他們”。
“爺爺奶奶好。”李想打了個招呼。
“哎喲...景杭啊,這是?”
程景杭靠在門框上,回道:“朋友。”
“哦...要不讓你朋友先出去?”
程景杭這下明白了,這二位不聽勸阻來到辦公室純屬是為了有個地方坐,現在還想把客人趕走,簡直是沒臉沒皮了。
“那我先出去了…”
“不用。”程景杭站在門口攔住李想,李想進退兩難,不走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看看程景月,眼神祈求,像是在尋求救命稻草。
“沒事,你坐那就行了。”程景月說。
這下徹底心灰意冷了。李想戰戰兢兢地走到沙發前坐下,雙手有些不自然的放在大腿上,像一個乖小孩。
“表姑,我們繼續吧。”
“那表姑就開門見山了…你表弟結婚要50萬,能不能…”
這遠房親戚見身旁有外人在,語氣放溫柔了不少,從剛剛咄咄逼人的語氣到現在的溫聲細語,反差可真大。
程景杭關上門,以防外面的人聽到吵鬧聲。
“那表姑,你是不是該把以前欠的錢先還給我們啊?”
“哈哈哈哈,瞧你說的,我都忘了…馬上,馬上還,但你先把這50萬借給姑姑可以不。”表姑好聲好氣地懇求道。
“不行,必須先還…”
程景杭話還沒說完,表姑手中的包就被她自己重重砸到地上,滿面笑容立馬轉換成兇狠,道:“我呸!你就做你的日夢去吧!真以為你自己是誰啊,當了個大老闆還真把自己當大王了,哪家人不知道你家裡那點事啊,你真就是你媽的克星!”
隻見那遠房事表姑滿口噴口沫,面目猙獰,瞪着雙凸出的眼睛,皺紋都比平時清晰了幾分,那架勢仿佛要把程景杭吃了一樣。
“别太過分了表姑!”程景月擋在程景杭前面,眉眼間冷了幾分,氣勢不比遠房表姑差。
表姑大步向前,作勢要打程景月,誰知她剛擡手準備落下,程景杭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沒使多大力,卻足以控制住。
表姑氣急敗壞,手不住的地顫抖,臉氣的得通紅,那雙凸出的眼睛像要長出血盆大口吞掉程景杭。
“你還分不清大小王了你!”表姑甩開程景杭的手,顫抖着手指着程景杭,破口大罵:"你她娘的就給該被你媽那娘家嫌棄!你就是你家裡人的災星!"
這遠房表姑是個人盡皆知的潑婦,罵起人來絲毫不留情面,直到掏光對方家底才會滿意閉嘴。
“你他媽的會不會說話!”一直在旁邊看戲的李想開口了,他的怒氣不知從何而來,一開口全場人都安靜下來,直直的盯着李想。
那遠房表姑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很快恢複了原來的狀态,吼道:“我們家裡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管!”
這表姑作勢要打李想,結果又被程景杭握住手腕攔了下來,心裡的火燒得更旺了。
“表姑,不要太過分了。”程導杭用力松開表姑的手,眼神比剛才還要恐怖,眉頭間像要擠出一絲冰霜,冷得吓人。
“你什麼意思啊!你就這麼對待長輩的?”
“某些人還配稱作長輩啊…”被程景杭護在身後的李想小聲呢喃,但顯然這點音量足以讓表姑和姑父聽到,一直站在表姑身後的姑父轉頭看向李想,右拳握緊成一個沙包,随時可能會揮到李想臉上。
“我們家裡的事不需要你一個外人摻和!”一向沉默的姑父終于舍得開金口,用着長輩的語氣對李想說;“到一邊看去!”
李想沒有說話,定定地看着所謂的表姑父,眼裡的不屈就差寫到臉上。“他摻不摻和這事還輪不到你來管。”程累杭說你“我爸面前在世時足足借了你們将近100多萬,逢年過節不來送禮就算了,就連我爸生病了你們都不來看一下,現在還好意思來找我借錢,真當這個必酒莊是你開的?”
程景梳不給表姑反駁的餘地,接着說:“我就直接點說吧,要麼我報警,要麼你們現在就滾出去。”
表姑和姑父呆愣在原地,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爛好人的程建宏竟然生出這樣一個兒子,眼看到嘴的錢飄走了,表姑更是着急,拉着自家丈夫的胳膊直跺腳。
這兩位遠房表親有一特點,借錢時是大爺,還錢時也是大爺,可陳家兩姐弟哪會慣着他倆,程景月眼神散漫的看着這倆遠房表親,一個急着跺跺腳,一個惡狠狠的瞪着程景杭,像是要把程景杭活吞。
“愛給不給!走,回家!”
表姑父頭也不回的走向玄關處。
“老伴,你再想想辦法呀!兒子結婚前可就差這點了。”
“你個傻娘們,你以為我不想啊?,這小子報警了我們可能還得倒貼錢!”
吵鬧聲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為止,程景杭這才開口說話:“抱歉,讓你看到這樣的場景...”
回想起剛才的場面,你想罵的那句話,屬實讓程景月大受震撼,一副好學生樣的人罵起人來順暢自如,出口便成“髒”。
程景月還沒緩過勁,如果不是程景杭擋住了表姑的手,那她現在臉上就多出個紅掌印了,設想着,程景月的臉上有些幻痛。可能是剛剛的場景太過于激烈,李想的身子有一點發軟,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要被一個潑婦給扇巴掌了。
“他們不會再來找我們借錢了。”程景月心跳逐漸平穩下來,因激動而顫抖的手拽着衣角,視線轉移到李想臉上:“抱歉啊…讓你差點被打了。”
“我送你回家吧。”程景杭說。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吧。”李想回道。
程景月松開抓着衣角的手,她轉頭看看窗外,外面臨近天黑,太陽隻露出了個頭頂,總感覺下一秒世界就會熄燈。
“還是我讓程景杭送你吧,你看這天也快黑了打車不安全。”
李想有點猶豫,來要程景杭接,去要程景杭送,他次次都麻煩程景杭,他們的之間的關系還沒好到這種地步。
“我送你吧。”程景梳重複道。
李想嘴比腦子快,下意識出說出:“行吧。”
“我坐後面。”李想說着矮身坐進後座。
程景杭瞟了一眼後視鏡,李想像個洋娃娃被乖乖擺在後座,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衫,顯得他像一顆白珍珠,漂亮,溫柔。
“李想,你的花店開在哪裡啊?”程景月半磚過身子,面帶微笑問道。
“公園路那邊。”李想微笑回應。
“那離我們酒莊還挺近的,有機會去你花店玩玩。”
“好啊,随時歡迎。”
程景月正回身子,開始低頭玩手機。
車内又是一片安靜,不知這樣的安靜持續了多久,程景杭淺淺看了一眼後視鏡裡的李想,落日像紅蓋頭披在李想頭上,眉眼間都被染紅,好看的像剛出嫁的新娘。
李想看着車窗外的風景,絲毫沒有注意到後視鏡裡投來的目光。
程景杭将車停下,和李想道了别,目送着李想走進那條熟悉的小巷。
每一次離别,程景杭都會目送李想,他太害怕了,害怕李想像十一年前那樣離開,隻留有一張相片和一串項鍊做為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