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覺得自從接上這個電話後,就時不時有一道目光,讓他如芒刺背。
“你的聯系方式這麼容易被打聽到?”
齊冥曜淡淡一句,卻莫名讓林靜感覺周遭的氧氣都變得稀薄。
“上次您讓我去接郁嬌小姐,我們交換了聯系方式。”林靜傻傻一笑,真誠地交代。
“交換?”齊冥曜抓住了關鍵詞彙。
林靜撓頭:“是啊,我也存了郁嬌小姐的手機号。”
“哦。”一個意味不明的單音,齊冥曜慢條斯理地把手裡握着的手機塞回西裝裡袋。
郁嬌是被林靜親自接上來的,坐的是齊冥曜的私人電梯。
雖然已經是下班時間,但寫字樓裡的工位不少還亮着燈。剛截胡了未婚夫的項目,就來見未婚夫的小叔叔。若是被人撞上,就算郁嬌有再好的演技,也不知該如何圓上這看着就荒唐十足的事。
推開辦公室門,線香燃着的袅袅檀香緩緩融在空氣中。
明亮的燈光下,男人坐在黑檀茶台旁,靜默地等待煮茶的熱水滾燙。
聽見人進門的聲音,齊冥曜擡眼看過來,漫不經心地伸手請人落坐。
他似乎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郁嬌也沉默着,沒有打破此刻二人空間裡的靜谧。
隻聽熱水咕嘟咕嘟地滾動。
男人起身從茶櫃裡拿出兩個一樣的玉白色茶杯,溫杯、置茶、洗茶、沖泡、出湯,慢條斯理,又行雲流水。不得不說,他連手都長得賞心悅目,修長的手指,分明的骨節,在紫砂菱花壺的襯托下,更顯他肌白如玉。
郁嬌也不急,靜靜地欣賞着。
“郁小姐,喝茶。”他将其中一隻滿茶的杯子放在她的面前。
“謝謝,”郁嬌伸手在茶幾上輕點兩下,以示感謝,“小叔叔。”
她還是按習慣稱呼了他。
齊冥曜微不可察地蹙眉,身體向後靠,和郁嬌拉開更遠的距離。
“郁小姐是以什麼身份坐在我這裡?”他問。
“你知道我會來?”郁嬌不答反問。
她知道這樣的公司的約見流程,她不至于特殊到,讓齊冥曜推了要加班的工作,來見一個沒有預約的她。
“想來郁小姐是帶着驚喜來的。”齊冥曜也沒回答她的問題,隻是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
一如之前每一次她出現在他面前,都充滿了驚喜。
一個一直被當作花瓶的大小姐,卻攜着外面都想分一杯羹的利益,找上人人在商場上唯恐避之不及的商業巨鳄。畢竟,稍有不慎,她的下場便是連骨頭都不剩。
但郁嬌似乎并無此自覺,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清冽的茶香在唇舌間四溢開來。
“看來齊先生已經有決斷了。”
這次,她沒稱呼他為小叔叔,而用了與“郁小姐”平等對仗的“齊先生”。
倆人在茶桌兩側相對,卻像是在棋桌上對弈。藏着籌碼打啞謎,聰明如他們,對彼此心知肚明,隻是心照不宣。
齊冥曜為郁嬌的空杯再次斟滿茶,清透的茶湯在瓷白的杯裡翻滾,而後很快平靜下來。
“你憑什麼認定我會合作?”齊冥曜的目光又一次直直地落在郁嬌身上。
他長相斯文周正,偏偏有一雙銳利的眼,濃黑的瞳孔表面平靜,卻仿佛藏着深不可測的波瀾壯闊。盯着人時,總讓人覺得自己是被下一秒就會撕咬獵物的猛禽給盯上了,本能地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郁嬌下意識地又端坐幾分,連脊背都隐隐發酸。
于齊家而言,他和齊璟年是打碎骨頭還連着血親。于郁家來說,一個被當作掌上明珠寵大的大小姐,遇事了不躲在父兄身後求庇護,還搶了他們心心念念的利益,找上他一個外人。
甚至,連上門的人都不願交代太多實底,關于她和重山的關系,以及她在郁家,究竟充當的是個怎樣的角色。
他們之間,充滿了太多搖搖欲墜的危險。
于情于理,他都該要個她選擇他的理由。
更何況,重山公司現在絕對不是什麼好處境,沒有能力的人藏着人人垂涎的肥肉,隻有一個下場:被一起拆骨入腹。
但面對求上門的郁嬌,齊冥曜甚至連“幫忙”這樣算是友好的詞都沒用,反而用了平等的“合作”兩字。
他個頭比她高上不少,即使倆人坐着,他要和她對視,視線也是自上而下的。
但他卻把她放在和他同樣的高度上對話。
郁嬌為這個詞,真心實意地笑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了,齊先生是個好人。”
齊冥曜盯着她,倏地笑了。
在她的嘴裡,他是個好人。
但在他眼裡,她實在不是什麼好的合作對象。一共隻有兩個問題,她卻什麼真心都沒交付。
她人坐在他面前,卻隻讓他霧裡看花。
但她清楚,他會同意。
因為群狼環伺的肥肉,他這隻最優秀的猛禽,沒道理不想要,還是拱手奉上的肥肉。
“起碼這是一樁不錯的買賣。”齊冥曜說。
但這話卻不知道究竟是對誰說的。
起碼身居他這樣的高位,從不需要接受不真誠的合作對象。更何況,還是眼前這個,不知道下一句幾分真心幾分假意的漂亮女人。
郁嬌起身,向他伸出手,笑得很無害:“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齊冥曜起身,回握住她的手。
郁嬌沒有松手,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眸子,歪頭一笑,眼睛眨了兩下:“齊先生,你是在等這個項目,還是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