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嬌知道,他會聯系她。但不知道他會如何聯系她。
這樣直接打到家裡,很好。
她拿起聽筒,往回瞥去一眼,遠處的父兄離席時似有若無地打量着她這邊。
對面沒有說話,隻有微弱的電流聲。
“喂。”她很難說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情緒,隻是刻意地軟了軟聲音,讓她聽起來很乖順的樣子。
“郁小姐。”齊冥曜的語氣是莊正的,“打擾。”
磁性的嗓音透過聽筒,郁嬌的耳膜染上幾分癢意。
“你的項鍊遺落了。”他直接道。
晚宴結束,齊冥曜回到車上。
他的司機已經恭候他多時,但車子卻遲遲沒有發動。
“曜哥。”司機穿着闆正的西裝,卻也遮不住他大塊的肌肉和滿身的江湖氣,這會兒稱呼了他一聲,卻又扭扭捏捏地欲言又止,這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齊冥曜擡眸,從後視鏡裡看他。
他這才支支吾吾道:“曜哥,你是不是……欠了什麼情債?”
齊冥曜挑眉。
司機小心翼翼地遞上一條鑽石項鍊,光是看着便覺得價值不菲。
緊接着他描繪了半個小時前的場景:
一個漂亮的女人拽着長裙踩着高跟鞋,走到他車頭前。
她俯下身子來,對着車窗盯了幾秒。
估計是以為車裡沒人,女人豪氣地摘下脖頸上的項鍊,随意地挂在後視鏡上。
等他反應過來,下車去追。
那漂亮女人已經坐上旁邊的車,揚長而去。
司機說得很生動,甚至齊冥曜都能在腦海裡勾勒出當時的場景。
多次被強調的是「漂亮」這個關鍵詞。
齊冥曜對此沒有異議。
隻是他實在難以把「豪氣地把項鍊甩在他的後視鏡上」這個形容,和剛才那個在舞會上乖順嬌柔的人兒聯系起來。
司機卻更關注别的問題:“這得多少錢啊?”
“幾千萬。”齊冥曜答。
“多少?!”司機咂舌。
“還不止。”
雖然他這幾年跟在齊冥曜身後,見識不少。但他還是難以理解有錢人的想法,怎麼能把這麼多錢,就這麼随意挂在别人車上。
齊冥曜拿着這條項鍊。
想起它在郁嬌脖頸間熠熠生輝的樣子,不過更漂亮的是她纖細雪白的天鵝頸。
他把玩着項鍊,摩挲着上面最耀眼的那顆鑽石。
這會兒項鍊上早沒了她的溫度,倒是慢慢地沾染上了他的體溫。
這是他打這通電話的原因。
而這也是,郁嬌知道他會聯系自己的原因。
“是謝禮。”郁嬌柔柔地說。
緊接着就聽對面笑了一聲,顯然不信:“當郁小姐的舞伴倒是個好差事。”
一支舞就換幾千萬。
“當時沒有别的可以作謝禮了。”郁嬌說得無辜。
郁家沿用着中式複古座機,一圈一圈的電話線被她勾饞在手指上,再一圈一圈地松開,仿佛釣魚者在放魚繩。
“我備好其他謝禮,會來贖……”
“明天來拿吧……”他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郁嬌抿唇笑,繞着手指的線不再動,勒出的紅痕仿佛被重量拉扯過,像是魚咬鈎了。
那邊再無話,很快就挂了電話。
但郁嬌一直保持着聽電話的姿勢許久,聽着對面的嘟嘟聲,莫名感到平靜。
放回聽筒,郁嬌轉身。
從樓梯口陰影處走出一個高大的人。
郁嬌一驚。
“齊冥曜?”是郁景戰的聲音。
“嗯。”郁嬌走近了些,乖巧的目光卻在暗自打量他的表情。
他似乎對來電的人很緊張,急于弄清狀況。
“你們在接觸?我剛聽說今晚宴會你們一起出席的。”
“嗯。”郁嬌應了一聲。
不知是在承認接觸,還是在确認晚宴的同行。
郁景戰急了,旁邊又無人,他的語氣完全談不上剛剛對妹妹的親和:“郁嬌,你該知道和誰在一起對我們才是有利的。”
似提醒似威脅:“你是我郁景戰的妹妹。”
他身材魁梧,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像是一隻猛虎攔住她的去路。
她被他擅自打上他的标記,隻要她稍有不慎,下一秒就可能會被他咬住咽喉。
“哥,我知道的。”郁嬌乖順的笑一如既往。
對面的人明顯地放松警惕。
擡起手來摸了摸她的頭頂,掀起一陣酒氣。
“乖。”他粗粝的聲線像是從黑暗中傳來。
郁嬌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沒再開燈,自己也逐漸走進沒光的地方,被黑暗湮沒。
她剛洗好澡躺上床,卧室被人敲開。
“嬌嬌,睡了嗎?”郁景逸聲音溫和。
但卻讓郁嬌防備起來,她站在卧室門口,沒有請人進去的意思。
來人仍穿着從外面穿回來的正裝,手裡端着一杯熱牛奶。
“我聽說晚宴上你喝了不少酒,一起的男伴這麼不紳士,都不替你擋擋?”郁景逸貼心的笑,“喝杯牛奶再睡會舒服些。”
“謝謝大哥。”郁嬌接過。
他沒有直接說起齊冥曜,卻字字在提。
“下次這種事情和大哥說,大哥會幫你解決的。”
尋他的結果,無非兩種。
要麼在她身邊塞一個他的人,把他劃入自己的利益範圍。或者是親自上場,向大家展演他有多疼愛他這個妹妹。
郁嬌笑而不語。
“早點兒睡。”他像個隻是關心妹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