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并不常去慈甯宮,倒不是她不知盡孝,而是她身份低微,又不得太後喜愛,實在沒必要往太後跟前湊。
今日突然召她過去,恐怕是為了若蘭公主被擄走一事。
抵達時,太後正預備用膳,宋枝上前行禮,“妾身宋枝給太後請安。”
“起來吧,”太後用眼神掃視了她一眼,與之前的和顔悅色不同,今日臉色甚冷,“過來給哀家布菜。”
“是。”宋枝連忙過去,執箸開始小心伺候,隻是她不甚了解太後,并不知太後的飲食習慣,看着桌上如此多選擇的佳肴,一時不知該從何夾起。
“夾那道韭菜栀子花,”腦海中忽然傳來了司命薄的聲音,“這道菜隻在栀子花盛開之際才有,太後尤其愛這道菜,每逢春季,膳房便會做這道菜。”
宋枝從善如流,連忙給太後夾了這道韭菜栀子花,果不其然,太後挑了挑眉梢,瞥了她一眼,想來是很意外。
“那接下來呢?”宋枝在腦海中問司命薄。
“三鮮菌菇湯,太後吃得辣了,喜歡喝一口湯。”
“接下來是葷的,太後年紀大了,牙口不是很好,你給她夾那道炖得軟爛的豬蹄。”
“她也喜歡吃魚,最愛吃清蒸的魚,夾魚嘴部分的魚肉最佳。”
……
一頓飯吃下來,太後沒說任何話,宋枝打量她的神态,有了司命薄的指引,想必太後用膳體驗甚好。
“太後,您請用茶。”宋枝泡了花茶,放到了太後手邊。
“嗯,”太後輕聲應着,伸手端起茶,掀了茶盞正欲喝,卻是燙得一下将茶盞扔了出去,“蠢東西,茶這樣燙,是要燙死哀家嗎?”
宋枝微愣,立馬反應過來太後這是要故意找茬,不待太後身旁的嬷嬷伸手抽來,她即刻跪下了,“太後娘娘,都怪妾身不夠細心,還請太後娘娘勿要氣壞了身子。”
“來人,”太後徑直下令 ,“把她拖去慈甯宮外跪着,不跪三個時辰,不許起來。”
宋枝啞口無言,萬人之上的皇帝都得哄着太後,她這個小小奉儀,還能忤逆太後命令?她還想要自己的小命。
慈甯宮的太監正欲上前拖拽宋奉儀,卻不料宋奉儀猛地向太後娘娘磕了個頭,“妾身領罰。”随即宋奉儀起身,走到了慈甯宮外跪下,留下太監們個個面面相觑,随即看向太後娘娘。
太後換了一杯茶喝着,“她既然想跪,那就讓她跪,誰也不許求情。”
此刻正是午時,太陽曬得厲害,宋枝跪了一小會,就被曬得滿頭大汗,一同前來的冰琴和沈喜急得團團轉,求情無用,隻得與自家奉儀在一旁跪着。
“你們都起來,到一旁去歇着。”宋枝命令道,太後既然故意折騰她,沒必要拉着兩個小的陪自己受罪。
“奉儀,奴婢怎能看着您受罰,自己在一旁乘涼歇着,不行。”
“聽話,去歇着,”宋枝佯裝生氣,“你們再跪,可要把我氣死了,太後娘娘隻罰了我一人,你們陪着一起多虧啊。”
冰琴和沈喜聽罷,無奈地退至一旁。
這些話傳到了太後耳中,把太後氣笑了,“她倒知道心疼身邊的人,可憐哀家的若蘭,此時也不知是死還是活。”念及若蘭,太後老眼一熱,又擦起了眼淚。
嬷嬷勸着:“太後娘娘,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逢兇化吉的。”
太後怒道:“總之哀家的若蘭不平安歸來,她也不能好過,若非她在一旁撺掇,哀家的若蘭怎會一時興起出宮去泡溫泉?若不是出了宮,又怎會被擄了去?”
一刻鐘後,宋枝的膝蓋開始疼了,她挪了挪膝蓋,換了一邊骨頭跪着,人是跪在慈甯宮前,眼睛看着頭頂的藍天,心飄遠了去。
若此時還在十裡村,這樣好的天氣,必定是與樊嬸和翠玉結伴去山裡,一起采野菌、挖野菜、拔春筍。
累了之後,坐在樹蔭下,吹着微風,遙望遠山,一起分着吃各自帶來的食物,她做了馬蹄糕,樊嬸做的嗆春餅,外頭脆脆的,裡頭是酸豆角肉沫和野蔥,吃上一口回味無窮,而翠玉一定帶了酒釀雞蛋羹,甜甜的米釀,真是讓人想念。
“這是怎麼了?”忽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宋枝的思緒,定睛一看,隻見是袁皇後在說話,她面上略顯詫異,“宋奉儀怎會跪在此處?”
“奴婢/奴才參加皇上,皇後,太子殿下……”宮女、太監連忙行禮。
慈甯宮的太監答道:“回皇後娘娘,宋奉儀侍奉太後不周,自請受罰。”
袁皇後:“太後一向慈悲為懷,對下面的人尤其寬容,想必宋奉儀定是做了什麼事,惹得太後惱怒急了,這才被責罰了。”
“既然錯了,那便當罰。”皇帝沒什麼表情,說了一句,便擡腳往慈甯宮内走去。
而太子蕭煜珩目光隻在宋枝的身上停留片刻,便跟着皇帝一同進了慈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