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哧……”一陣嗤笑聲響起,好容易停了,聽得說:“我賭肯定洞不成,新娘子若是個絕世美人那倒好說,可新娘子實在是太難看了,方才在喜堂上我看了一眼,哎,還不知道今晚睡覺會不會做噩夢呢。”
“哈哈,我也賭洞不成房,實在是太醜啦!我們大人是汴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便是從前的夫人不在了,也不該娶這樣的醜夫人回家啊。”
“好啦,别說了,再怎麼說人家也是原配。走吧,再躲懶,等下管事又要念叨了。”
“原配怎麼了,她就是不配我們大人啊。”
“我們大人娶她,應該是不敢抗旨吧。”
“一定是。”
兩個丫鬟說着走遠了。
新房内,紅燭通亮,映在她的臉上,也遮擋不住她慘白的面色。
終究是不該心存妄念,已過去十六年,鄭璟不是從前的鄭璟,他享過富貴榮華,見過美人無數,而她,臉上多了醜陋的傷疤,肌膚也粗糙不容從前光潔,而那一顆純真的心,亦早在這麼多年的磋磨中,變得陰暗而自卑。
唉……早知在宮中應當堅決地求一求賢貴妃娘娘的,也不至于陷入此刻這種境地。
“娘子,我進來了。”新房的門被敲響,鄭璟的聲音響起,黃蓮香慌張地将紅蓋頭蓋上,下一瞬,鄭璟推門而入。
聽得他走近的聲音,從蓋頭下看見他腳踩的紅靴以及繡了暗紋的喜服袍角,他的聲音也很近,很溫柔,“娘子,我幫你把蓋頭掀下來。”
黃蓮香的雙手不由抓緊了喜服,她臉上的疤痕不想讓鄭璟瞧見,可掀蓋頭這是必須的,蓋頭被掀開了,她從黑暗中又回到了亮處。
“餓了嗎?”
一張帶着溫柔笑意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像冬日的暖陽,像四月的春風,暖進了她的心裡,一如從前,什麼都沒有變。
鄭璟從袍袖裡拿出一個鼓鼓的東西,一層層打開,隻見裡面是一隻香氣四溢,還熱乎乎的烤雞。
“你一定餓壞了,吃點東西再睡。”轉手又變出了一碗湯圓來,“方才路過廚房順手拿的,趁熱吃點。我記得你的胃一直不舒服,别空着肚子睡覺。”
他笑彎的眼睛,還有眼底永遠不變的溫潤,讓黃蓮香覺得恍如隔世。
黃蓮香沒動,鄭璟将東西放在了桌上,忽然明白過來,說:“你别介意,這屋子雖不是主屋,但我讓人重新修葺過,且她從來沒有住過,我不想讓你心裡覺得不舒服。待年後,我再另尋一處宅子,我們搬去别處住。”
“我不介意。”黃蓮香端過桌上的湯圓,用勺子舀了一顆湯圓,咬了一口,芝麻餡立即流入了口中,又香又甜,吃下去暖暖的,胃裡很舒服。
鄭璟坐了下來,目光柔柔地看着她,“我記得我去趕考的那一天,也是這樣冷的天,起得很早,天還未亮,你便給我煮了一碗湯圓,說希望我這一去一切都圓滿,也希望我們一家人早日團圓。”
他說着,眼圈有些發紅,“我很想念你,也想念小緻和清清,很想很想。”
黃蓮香咽下湯圓,眼底也起了淚意,鄭璟靠近,伸手将她擁入懷中,他說:“一切都來得及,我依然記得,我去趕考時的心情,待高中便接你和孩子們來汴京過好日子,此時此刻,我還是這樣想的。”
“可我——”黃蓮香垂首,竭力遮住臉上的傷疤。
下一刻,鄭璟的手撫上她的臉,指尖在她的燒傷處劃過,“皮囊不過是外物,我不在乎這些。而且你的模樣,早就在我心中。以後,我們好好的把日子過好,把我們失去的那十六年彌補回來,這才是我在意的。”
“不——”
所有的慌張、自卑全淹沒在溫柔地愛撫中,
丫鬟們的惡意揣測也隻是揣測。
“疼嗎?”黃蓮香觸摸他胸膛包紮了的傷口。
“不疼,這是我該受的……”
夫妻倆闊别十六年,還有很多話要說,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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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經辦完了,但你似乎不太高興?”司命薄問。
“你說,鄭璟對黃蓮香是真心的嗎?”宋枝問。
司命薄答:“是。”
“可真心易變,人心更是可以僞裝。”宋枝梳着長發,眉心微微簇起,她害怕黃蓮香會輸,她們這樣沒有倚仗的人,若是賭輸了,便是一無所有,不過淪為笑柄罷了。
司命薄難得稚氣,“我相信真心。”
“奉儀,奴婢伺候您歇息。”冰琴走進殿内來,将微敞開透氣的窗戶關上,猶豫了下,還是道:“夜這樣深了,太子殿下應當不會來了,您還是别等了。”
宋枝放下梳子,“我又沒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