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不是夢裡的小師弟說的,是切切實實在耳邊響起來的。
可比他記憶中的聲音要低沉不少,還帶着絲絲陰寒之氣。
他那變成厲鬼的小師弟又入夢了。
捂在嘴上的手掌不知輕重,捏得他臉頰一陣酸痛,瞬間就起了紅印子。
寂年蹙起了眉,眼下的朱砂痣都顯得格外鮮紅脆弱。
他伸手去拍打那條看不見的胳膊,紋絲不動。
小時候的小師弟多乖巧可愛,長大了怎麼變得這麼粗魯野蠻。
隻不過小師弟這厲鬼做的不行,索命都不會索。第一次的時候是掐他喉嚨,還算有模有樣。上次卻是扣他喉嚨,這次又捂住了他的嘴……
磨磨蹭蹭的,他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都留到現在還沒殺死。要是換成是别人,這厲鬼恐怕早就要灰飛煙滅了。
難道自己還要教他做厲鬼要怎麼索命嗎?至少确保他不能蠢到讓别人把他魂飛魄散吧……
寂年胡思亂想着,陡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被粗暴地翻轉了過去,按趴在了地上,雙手反剪鉗制在後腰窩處,等他掙紮的時候,一股大力壓上他的蝴蝶骨,軟中帶硬,擠得他再也動彈不得。
下巴還磕在了地上,很快紅了一片,痛得他眼尾泛起生理性的水光。
不知是不是生着病的緣故,寂年總覺得自己這幅身體變得格外嬌弱。
這一點,令他分外羞惱。
所幸他背對着辰胤,對方應該看不到他這般不吃痛的羞恥模樣。
還沒完全放下心來,沒一會兒他又覺得格外不爽。自己向來是被捧着敬着的,何曾這般受制于人?如今就連他師弟都變成厲鬼來欺辱他。
寂年壓低聲音,試圖和某隻厲鬼談判:“辰胤,放開我。”
辰胤不想。
他看見自家師兄烤着火就睡着了,坐在那,火光給他的臉映上一層暖光,眼簾輕輕閉合,纖長的睫毛乖順地伏在臉頰之上,随着平穩的呼吸輕微顫動。這麼不設防備的模樣。
好像隻要師兄閉上眼睛,他虐待的心思就會減輕不少。
他一開始想的是,隻要去師兄夢裡窺探一番就好,不現身。
但是他在師兄的夢裡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師兄對小時候的自己倒是和顔悅色。
還一起偷跑出山門,過除夕,看煙火。
他以為師兄早忘了那些細枝末節的事了。師兄心裡向來是隻有他的道的,旁的不會入他的眼,他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被師兄放在心上。
師兄夢見自己,代表着什麼?
師兄是不是也很想自己?
辰胤就貼上去了。
隻是看見師兄的眼睛,又沒忍住想捏一捏、掐一掐……
師兄那麼清瘦,兩根手腕自己一隻手就能輕松握住,像是某種精緻的易碎品,他真怕自己一失控,把師兄給折斷了。這才翻過了師兄,不看他眼睛。
隻是……
師兄薄薄的背貼在自己胸膛上,骨頭硌着,不疼,還有些癢。頭發又冰又軟,鼻尖貼上去,有一股淡淡的香。
唔,現在牙根還有點癢,想咬……
至于師兄說了句什麼,他根本沒聽清。
厲鬼不受人倫道德的束縛,恣意妄為無所拘束,辰胤直接順應本心,張嘴咬上了寂年後脖子。
“唔!”
尖銳的犬牙碾着脖子後面薄而細膩的軟肉,疼得寂年悶哼一聲,渾身都開始哆嗦。
他劇烈掙動起來,身後的人挺立的鼻骨死死抵在背上,怎麼也撼動不了分毫。
寂年額頭開始冒冷汗,他有一種自己被野獸咬住要害的感覺,血腥的獠牙隻要輕輕一用力,就能刺穿他的脖子。
“放開我……放開我……”
恐懼席卷了寂年全身,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産生這樣的情緒,話音裡不自覺夾雜的懇求讓他的聲線聽上去有些顫抖,而與此同時寂年也聽見了自己的聲音,眼前不知何時浮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他真要就這樣被小師弟殺死了?
那些細小的銀蛇還在他周身遊動,有些好奇地擡起腦袋觀察他,有些則慢悠悠地纏上他的指尖和腕骨。
寂年模糊的視野裡,有兩條銀蛇重疊在了一起,尾巴相互纏繞着,緊密而親昵。
有冰涼的指尖觸碰他的眼尾,摸到了些微的濕潤後猛地僵住,與此同時脖子後幾乎要麻木的疼倏地一松,背上壓的他喘不過氣的重量也随之一輕。
“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