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明亮的燈盞照得她面色發白,原本雀躍的心情跌落入土,黯然神傷。
胡明心撇開頭,紅着眼眶道:“我要吃糖葫蘆。”
她默默走至一旁猜燈謎的攤位前,用指腹輕撫了撫面具上的紅尾羽毛。送面具的人永遠不懂剛才那句問話消耗掉她多少勇氣,不會再說下一次了。
受盡寵愛長大的小姑娘,連命令都不會說第二遍,更别提請求。她胡明心就算家破人亡,也不是一個搖尾乞憐的人。
想到此處,眼眸無端泛起氤氲,沉默流着淚。
不料身後蓦地傳來一聲呵斥。“喂!你這個人,不猜燈謎在這擋路啊?”
胡明心聞言趕緊吸了吸鼻腔,轉頭。而在這期間,又響起一道很好聽的男聲。“小妹,别如此無理。”
話裡雖有責怪的意思,全無責怪的語氣,她望向開口的兩人,看到的是一對長相很好看的兄妹。這樣喧鬧的街市,他們立于其中,可自成一景。
男人身着靛青色長袍,眉眼溫潤,瞅見她時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拱手行禮。“小妹無狀,還請姑娘見諒。”
而那女孩看胡明心紅着眼,本想頂嘴的話又噎了回去,出口變成了。“你可别哭哈,我沒欺負你。”
胡明心沒想到她戴着面具還能被看出來哭了?臉色酡紅,咬了咬牙,早知道剛才該直接跑的!
“我才沒哭,我在猜題。”
她随手拿起身邊的燈謎紙片,上面隻有一個字“花”拆字為草化,答案不言而喻。
她高舉燈謎,眼中重新亮起光。像是重新散發出生機的花苞,嬌嫩欲滴,暗香疏影。“大暑之日,腐草為螢。是螢字。”
笃定的聲音回蕩在兄妹的耳邊,男人牽着自己妹妹上前,面露贊賞。“姑娘果然聰慧,在下尹之昉,字端君,可否叨擾問一句芳名。”
妹妹眉毛一挑,老老實實在旁邊站好做乖巧狀,仿佛剛才那個嬌縱出言的人不是她一般。
胡明心正要回答,一雙大手猛地出現将她身影牢牢擋住。尹之昉脾氣很好地笑了笑,語氣卻分毫不讓。“閣下是?”
“無可奉告。”
來人正是蔣珩,他說完轉身拽着人離開,徑直拐入小巷。巷口很窄,巷内無人,飛檐翹腳之下,兩盞紅彤彤的四方燈籠垂挂。
柔和的光線照亮了兩人的身影。
高大的侍衛走得很快,少女需要小跑才能勉強跟上腳步。她使勁兒甩開侍衛拉緊袖子的手,面露委屈。
“你做什麼?!”
蔣珩看着被甩開的手,神情有些恍惚,指尖還殘留着小姑娘的體溫,他朝着虛空抓了兩下,想保留那份觸感,卻完全做不到。
就像他和她的身份,天壤之别。
想起燈會下那個男子,一看就出身良好,滿是書卷氣。多麼合适。
隻是為什麼,心髒處會陣陣刺痛。無非就是小姑娘以後會嫁人,會容不下他在身邊。這是本來就注定會發生的事情。
他早就知曉了不對嗎?
為何會如此着急,失了分寸?簡直可笑。
然而理智就好像是彈簧,壓迫不得,越壓越會反彈。看着小姑娘面色氣得酡紅,那根腦海中的弦已經拉滿,隻需一點點力,就可以讓它崩斷。
蔣珩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将手中的糖葫蘆遞至胡明心眼前,動作似是讨好,卻做得很生澀。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沒有哄人的經曆,實在不會哄人。
“對不起,是屬下不好。”
胡明心不言語,用杏眸打量了一遍蔣珩。從上至下,細緻到他懷疑剛長出的胡茬,對方都能看見。
停了許久,小姑娘才緩緩開口。“我懂了!那兩個人是壞人!她們在蒙騙我,所以你才把我拉走的吧。”
蔣珩神情一怔,啊?這…這麼理解好像也不是不行?
下一刻,胡明心接過糖葫蘆,小姑娘一口咬掉了半塊山楂,臉頰笑出了梨渦。他腦海中那根理智的弦好像松懈下來了。
“他們是不是壞人屬下也不清楚,隻是擔心姑娘安危,小心行事而已。等入了永甯侯府,便可輕松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