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皇後娘娘吩咐您送顧姑娘回府。”
趙煜原本在馬車内翻着書,可馬車忽然停住,便聽見身邊的随從八寶說道。
他眉間微蹙,想起方才哭唧唧縮在皇後身側的小姑娘,就這會兒功夫,怕是仍哭着呢吧,他最不擅長哄人了……
趙煜合起書掀開車簾打算叫八寶代替自己送人,可簾子掀開後才看到,顧童鸢已俏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馬車旁邊。
她杏眼微紅仍泛着水光,卻眼角帶笑眉目舒展,并不似方才傷心的模樣,鬓上鎏金攢玉片花簪随着微風流蘇輕擺,肌膚盈玉般,宛若從畫中翩然走出。
縱然趙煜見過不少姑娘,卻也得承認無論誰,都沒眼前的顧童鸢美妙。
車簾一下子掀開,趙煜正好與她面對面。
這個姿勢,顧童鸢隻能微微擡着腦袋看他才行,趙煜好像一直愛穿暗色的衣裳,到底是皇子鳳孫,再低調,件件也都有金絲銀線繡成的不同紋路點綴。
顧童鸢越發覺得,那時候一身素缟參加自己葬禮的趙煜,在記憶中更加深刻。
“我能上去嗎?前面還有很遠的路……”顧童鸢丹唇輕啟,眉宇間有絲淡淡的憂慮,生怕被他拒絕了般。
趙煜看着她,終是點了點頭,甚至在她上車時,還伸手拉了一把。
指尖輕觸,冰涼的觸感叫趙煜心驚,她嬌嫩的手心裡,方才被竹簽磨出的紅印子雖淡下來了,可在潔白的肌膚上仍舊明顯。
顧童鸢記得來時趙煜是騎馬來的,這馬車想必是王府下人後來才趕到青雲山的。
車内熏了極淡的花草香,一張桐木方桌上面放置了兩三本書籍,下面的格子擱着半盒松子。
顧童鸢偷偷瞧了趙煜一眼,他生的白淨,後鬓青絲散落在肩頭,星眸丹唇,神韻奇秀,不說話的時候,便給人一種高貴清冷感,玄衣襯托下好似更加不可接近。
被打量的感覺,趙煜從前并不喜歡。
可是被這麼顧童鸢時不時的偷看,趙煜全無半點不适,他自顧自的翻着未看完的書,坐的挺拔任由她看。
隻是小姑娘膽小,隻敢看一眼,便又立即挪開眼神,生怕被發現,膽怯又好奇的神色,像極了小獸。
若不是趙煜手中還有本書替他遮掩,否則早忍不住要敲一敲小獸的腦袋,看她楚楚可憐的神色是個什麼樣。
顧童鸢覺得這麼一直看下去不是個事兒,眼瞅着趙煜手裡的書都要翻到底兒了,她才要開口。
趙煜卻搶先她一步,清冷色眸子從書上移到顧童鸢身上,道:“顧姑娘想說什麼?”
“……今日的事情多虧有你在,謝謝你。”顧童鸢眼神這次沒有躲開,充滿真誠的看着他說道。
原是過來感謝自己的,趙煜神色不變,“不必言謝。”
“可是,要是你沒揭穿那機關,就要讓真正的壞人逃脫了。”顧童鸢再次認真道:“所以我一定會好好謝你!”
趙煜嘴角挂上一個輕蔑的笑意,修長的指尖在桐木桌上點了點,“即便我拆穿了,那人不依舊逃脫了嗎?”
“可姨母說了,會還我一個公道。”顧童鸢着急的解釋道。
“顧姑娘。”趙煜神色忽然認真起來,他仿佛在看一個孩童般看着顧童鸢,“即便皇後娘娘告訴了皇上,也會被當做一件小事,顧念皇後娘娘的面子,可能會懲治他一番,可他依舊……是太子。”
這不是一件小事,顧童鸢搖搖頭,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最在乎的便是清白了,若是有什麼差錯便是要抱憾終身,這怎麼是件小事?
“隻是,你我都知道,這不是小事。”趙煜輕笑一聲,眼中原本埋藏很深的陰冷悄悄浮出。
若非後宮多年未有子嗣,否則儲君之位,他趙淵也配?
顧童鸢猛然間看到趙煜眼中的寒意,怔怔的不知該如何是好,若不是此刻顧童鸢對他充分的信任,怕是要被吓到了。
回過神來的趙煜見顧童鸢泛紅的手心仍舊輕輕握着,想要提醒她下次不要悶着跟自己置氣,可卻暗自把眼神移開,終是沒有開口。
他第一次見顧童鸢時,她才八歲,那時候趙煜剛剛開始進宮跟太子一起讀太學。
那年冬天才下過一場大雪,紅牆綠瓦盡數染上白霜,太子第一日來上課,皇後親自坐着鳳攆來看太子,身後是不依不饒黏着皇後的顧童鸢。
顧童鸢還不及皇後腰身高,披着嫩粉色的毛絨披風,脖子上的白狐圍脖把連帶着把臉都圍住一半,耳暖帽子更是樣樣齊全,全身上下被包裹的圓圓滾滾,唯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忽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