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塊沙地開發了嗎?”
“沒有,這一事鬧得人心惶惶,金峰碼頭的旅遊名聲臭了,此事就擱淺了。”
“是個人都會猜,這一切都是漁民的陰謀吧?如果他們把那一塊沙地視作珍寶,為了證實狗頭鳗的真實性,所以搞出個少女獻祭活動……”
“你是指,漁民為了占有沙地,齊心協力殺人嗎?”陳鶴川說到了點子上,可他的話實在太吓人,艾黎不敢附和。
“明明沒有證據,也要憑感覺,懷疑别人嗎?”
“我不知道……”
“呵,這就是人性。”陳鶴川說。
她沉吟一聲,便不吭聲了。
陳鶴川狹長的眼微微眯起,不動聲色看着艾黎,說:“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我……”艾黎的下颚被粗粝的男性手指擡起,被迫與陳鶴川對視。他的瞳孔幽深黑濃,仿佛漩渦,将她一股腦兒吸入其中。
快要被淹沒了,被那些可怕的念頭侵蝕,最後窒息——
叮咚。
等一等,好像想到了什麼。
艾黎在一瞬間,想到了那個畫面:美豔無雙的少女站在沙地裡,她的腳踝上粘滿了灰白色的沙石,一路走來,沿途拖過長長的血迹。校服背部都是血,觸目驚心,猶如一朵朵帶刺薔薇在細膩的布料縫隙間綻開,渾身猩紅。然後,她一步步,往深淵爬去。她要做狗頭鳗的新娘,要獻給狗頭鳗,正如書裡寫的一樣。
書裡?好吧,這一切都是幻想。
艾黎清醒了,馬上翻回前面,細細閱讀那篇小說《狗頭鳗的新娘》。
最起初那段是楔子,後面才是正文。随意翻閱幾頁,将其中故事情節娓娓道來:
“我的手裡握着水果刀,血正順着刀刃不住往下流。原來血液也能這樣有分量,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震耳欲聾。
我和她并沒有過節,隻是我缺一個人作為祭品。
當我将冰冷的刀刺入她的後腰,看她的櫻桃小嘴微張,呵氣如蘭,那一瞬間,我沉迷了。我顫栗不已,想興奮大叫。我帶着她,跳入海裡,看着她下沉,最終被古老的狗頭鳗卷走。
你是知道的,狗頭鳗最護短,它會守護自己的新娘。
它會用它黝黑的尾巴将其卷成一團,帶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那裡,是起點,也是歸途;那裡,是光明,亦是黑暗。
我将為它尋找下一個祭品,複活狗頭鳗的神話。它的詛咒,無論緣故,還是現代,都該像噩夢一樣,跟着每一個人,如影随形。”
後面或許還有故事,但案卷上就隻保留了這一部分。
艾黎記下作者的筆名,再翻閱幾頁,發現警察的筆記還有後續。這次她看明白了,上面寫得是:“作者極有可能就是少女獻祭案的真兇,這是他的殺人報告。他是渴望成為當紅作家的男人,由于想不出引起共鳴的題材,于是打算借身邊真實案例,寫一個能引起人共鳴與恐懼的故事,紅遍大江南北。事實上,他的确做到了。”
潦草幾句之後,又寫了一段話:“我們找到了作者的家,然而卻發現他在前幾日跳樓自殺未遂,癱瘓了,連語言能力都仿佛喪失了,案件陷入膠着狀态。沒有他的口供,我們什麼都不能進行,也無法将其定性或是定罪。”
的确,時至今日,他們等了足足十幾年,也無法還原真相。
他們說的作者,恐怕就是祁升的姑父吧?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剛查到兇手的住址,對方就心懷愧疚,企圖自殺?
艾黎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反複翻看幾遍,終于明白了。
在第一個少女死亡之後,又發生了一起類似的事件。
如果兇手真的是懦弱的人,會被負罪感摧毀,那麼他又怎麼可能再去多殺一個人呢?
他啊,明明是冷血無情的人吧?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一切都要從姑父跳樓自殺的那一天說起了,那一天的某個時刻,一定有着改變祁升一生的事物,讓她既愧疚,又懼怕,任憑羽冬擺布至今。
那麼,究竟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