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緒不穩,謝讓摟着她愈緊,無形間帶了幾分占有的意味。
他靜觀着靈堂發生的一切,眼見那刺客移動着沉重的棺木,将要往裡一探究竟時,窸窸窣窣的聲響瞬時從四面八方而來,謝府的侍衛魚貫而出,把刺客包圍在了棺木處。
謝讓始才松開了沈晏如,“起來吧。”
得見靈堂裡的場面,沈晏如明白了謝讓的用意。
謝讓或許早已察覺謝珣之死非是意外。
今夜他有意松懈府上防備,讓刺客潛入,便是為的甕中捉鼈。
隻是彼時她身在靈堂裡,先不論可能引誘不了刺客上前,若她獨身在此,亦有可能遇險,所以謝讓才會夜至靈堂,帶她藏了起來。
許是謝珣之故,沈晏如對謝讓比之旁人要信上幾分,加上外界傳言,謝讓為人公正無私,是不可多得的君子,即便往過了說,便是冷漠無情,但沈晏如緩過神來後,未覺得謝讓做得有何不對。
這樣的冷情君子,怕是從未有過男女之間的龌龊心思。
如今無需再藏,沈晏如把着牆,倉促從謝讓身上起來。待瞥見他衣襟處被她抓皺的痕迹,領口甚至還往外敞了幾分,沈晏如不由得心虛,連忙把手縮進袖中,又背過手去。
雖則謝讓迫不得已,把她抱進了角落裡躲着,但主動揪扯他衣襟的是她。沈晏如一時不敢擡眼看謝讓,這樣的行徑,委實不像是一個大家閨秀會做出的,更遑論,謝讓是她的夫兄。
謝讓自是瞧見了她的小動作,他從容理着衣襟,半字未言。
沈晏如背過身,由着寒風吹散周處的熱,身上殘留的溫度漸漸褪去,她揉了揉發麻的腿,不過眨眼的工夫,不遠處的刺客已沖散謝府侍衛的包圍,往靈堂外逃去。
刀光劍影裡,沈晏如聽得侍衛匆匆向謝讓禀言,話裡盡是這刺客身手不凡,輕功極好,恐怕難以捉住的意思,謝讓淡然吩咐着話,似是胸有成竹,舉手投足間很難不讓人信服。
謝讓舉步欲出靈堂時,他頓住了動作,回頭睨着身後的沈晏如,後者亦是在緊緊盯着刺客,眸中恨意昭昭,卻沒有跟上來的意思。
沈晏如猶豫不前。她抿着唇,袖口的麻線在指間反複纏繞。
她未一時沖動跟着侍衛跑出去,哪怕她比誰都迫切地想要知曉,謀害謝珣者是誰。非是她膽怯,而是在這樣的場合,她自知力弱,貿然靠近隻會成為拖累。
謝讓留意到她的躊躇,“跟上來吧。”
沈晏如擡眼看着謝讓,有些意外。
但得來這樣的允許,意味着謝讓擔起了她的安危,她不知為何少了幾分不安,遲疑半分後,她還是緊跟着謝讓步出靈堂,到了庭院。
風聲嚣處,濺落的雪塵紛紛。
沈晏如極目遠處奔逃的刺客,銀光破開細雪,他正舉着刀往謝府侍衛砍去。
須臾間,沈晏如覺得頭刺痛起來。她晃了晃變得沉重的頭,眼前閃過斷續的畫面,與方才刺客的動作重合,再是綻開殷紅。
她再度半睜着眼看去,唯有雪夜沉沉,并未有半分血迹。
又是那夜的記憶。
總是這樣零碎的、摸不着邊的畫面,一遍遍重複上演。
沈晏如恍惚之時,忽覺空中彌漫着嗆人的煙味。
她回過頭,隻見不遠處的靈堂正揚着煙色,檐上雪水融成了道道水線,迅速往下跌落着,依稀見得其裡漸燃起的火勢,順着白色喪幡與黃紙,愈燃愈烈。
沈晏如面容唰白,她想也未想地便往靈堂跑去。
——謝珣的屍身還在裡面!
***
庭院内,侍衛與刺客的角逐漸收了尾,刺客被謝讓一箭射中,活捉了起來。
謝讓甫放下手中的弓遞給随侍,便有仆從慌慌張張跑來,撇開圍着的人影,哆嗦着聲向謝讓禀報靈堂走了水。
謝讓折過身,見府上仆從已趕忙提水至靈堂救火,堂前哄鬧一團。
他下意識往此前自己身後的位置看去。
身後空空如也。本是披着喪服、提着衣裙的少女早已不見,而他将視線移到靈堂門檻處,隻見一抹纖細的身形若隐若現。
她竟沖進了火裡?
謝讓撇開簇擁的人群,猛地疾步沖向靈堂。
不過幾息,謝讓已越過靈堂的門檻。
堂内的火燒得很快,房梁、窗牖與簾幔,接連着燭台,風稍吹起,火浪竄起丈高。
堂外隐約有着仆從的驚喚,慌忙叫着大公子沖了進去雲雲,但謝讓置若未聞,他目光沉沉,盯着裡處的大火,加緊了步子。
直至他瞥見前方棺木處,沈晏如幾近是不要命地往裡鑽,熾烈的火光很快把她吞沒。
“沈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