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的眉頭跳了一下,她笑了,笑得比豐收時因為過度成熟快爛在枝頭的橘子還甜:“關我什麼事?”
“那我就放心了,”海遲冷淡道,“希望你别後悔。”
說完,她就提着行李,毫無留戀地朝檢票口走去,一點也沒給希瑞說話的機會。
“哈?”希瑞被氣笑了,看福克斯都不順眼起來,“你們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福克斯懵了,海遲什麼時候追他了?他怎麼從來不知道。
“你不要誤會,我不會喜歡她的。”福克斯平時的油嘴滑舌此時灰飛煙滅,他隻能笨拙地作出承諾。
“關我什麼事,我不喜歡人類。”精靈冷冷道,“你快點去追她吧,星艦已經入港了,你想錯過這趟航班嗎?”
“我……”福克斯欲言又止,“那你們保重。”
“我會在九州上找你的。”福克斯道,“别已讀不回啊。”
精靈把頭扭到一邊,不置可否。
檢票處已經廣播催促遊客檢票,福克斯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對希瑞說:“我們下一次見面可能要過很久很久。能抱一下嗎,就當給這五年做一個告别。”
見精靈沒有明确拒絕,福克斯大着膽子上前,輕輕抱了一下精靈。
他個子高,精靈的頭隻抵到他的胸膛。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類,”福克斯道,“畢竟哪有人類能五年不吃東西還不死的。”
“在實驗室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床位在我旁邊,那時候,我就喜歡你了。”他輕聲道,“比在重獄的五年更早。第到今天,應該有八年了吧。”
他還記得,女孩的手從病床上垂下來,碰到了他的染血的指尖。
血液污穢,女孩卻絲毫不嫌棄,一把握住了他的猙獰、醜陋、布滿傷疤的手指。
他的心裡猛的一跳,像是陽光驅散陰霾,他在暗無天日的實驗室中,第一次有了活下去的念頭。
他透過床簾偷偷看向握着自己手的女孩。一個白皮膚、紅頭發、綠眼睛的女孩,臉上有細小的雀斑,燈光照在她臉上,像是日光打在枝頭的柑橘上,他似乎看到汁水濺到空氣裡,空氣都甘甜起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希瑞。她告訴他,她叫“克萊門汀·希瑞絲”。後來,克萊門汀·希瑞絲開始衰弱,她不吃不喝,失去神志,皮膚潰爛,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她隻會固執地縮在監獄的拐角,用他聽不懂的語言呼喚另一個名字。
直到楚歆的出現。
他确實感謝楚歆,否則,他們不知道還會在重獄被困多久。
希瑞的精靈耳朵抵在福克斯的胸腔上,她聽力很好,福克斯的心髒正在瘋狂跳動,那急促的頻率透過溫熱的體溫,在她的耳畔震動。
“……”希瑞渾身僵住了,像是車燈前的小鹿。生平第一次被人告白,她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我……”她嗫嚅了兩下嘴唇,感到嘴唇幹澀,想說什麼,卻頭腦發昏。
“我能摸一下你的尾巴嗎?”鬼使神差的,她說出這句話。
“随便摸。”福克斯也很意外,反應過來後,他忍不住笑了起來,胸腔的震動更加劇烈。
希瑞掙脫他的懷抱,狠狠在福克斯毛茸茸的紅色尾巴上撸了幾把。手感很好,毛質細膩柔軟,如果做成狐皮圍脖一定很保暖。
不對,我在想什麼啊?希瑞搖搖頭,把那離譜的想法甩出腦海。
“你走吧。”希瑞收回手,“快來不及了。我……”手上的狐尾觸感還遺留在指尖,“我不會忘記你的。”
“我也是。”福克斯輕聲道。
“我走了!回見!你們可都是我的大股東!”福克斯對着楚歆和霍連招手。
一直作為電燈泡旁觀的楚歆、霍連:“慢走不送。回見保重。”
看着那九條尾巴消失在遠方,楚歆一邊吃着棒棒糖,一邊發出歎息聲。
“離别總是充滿傷感。”她看向編織了漫天晚霞的天幕,“人間的情,真是叫人肝腸寸斷。”
霍連知道楚歆肯定又是玩奇奇怪怪的遊戲了。自從出獄後,楚歆瘋狂迷戀全息劇場和遊戲,沉浸式追劇和打電動,美名其曰學習人類文化,實際上就是網瘾大發。今天出門送别福克斯前,她還不肯放下全息頭盔。
“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希瑞很快收拾好心情,詢問楚歆。
“我的人類世界簽證過期了,要去聖殿補辦。”楚歆把光秃秃棒子丢到路過的清理機器人的肚子裡,“我脖子上的詛咒,也得回去想辦法去除。”
“還有,我說過要送你回家。”楚歆看着精靈的臉,“但是,你要是改變主意了,想留在這裡,也沒關系。”
人類的壽命無法突破基因鎖限制,哪怕是科技增長到3024年,人類的平均壽命也不過一百二十多年而已,底層和高層的平均值差距更大。最高紀錄也就203歲。就算福克斯再活200年,對壽命動辄幾千年的精靈來說,不過是漫漫人生中翻過一頁罷了。
“算了。”沉默片刻,希瑞把手收回褲兜,企圖抹去住福克斯毛茸茸的尾巴的觸感,“我要回去。”
“好吧。”楚歆道,“那我們也出發吧。”
楚把希瑞和霍連帶到無性别廁所的一個隔間,從異度空間中拿出兩個海螺項鍊,遞給希瑞和霍連。她自己脖子上也戴了一個。